过店面,心头略微一松。足音渐远,不料下一刻,竟然再度接近!
一股麻意直窜头皮。苏戚将酒囊摔进客人怀里,转身冲向后堂!
脚步声紧随在后,甚至夹杂着利刃出鞘的声音。
苏戚拔足狂奔,在其他伙计的惊叫和质问声中,越过酿酒的大缸大瓮,动作轻巧地翻跃墙头。她听见许多惊慌的叫喊,以及酒缸砸碎的巨响,心里把脏话骂了一万遍。
要不要这么不给活路!
究竟哪个王八龟孙揪着她不放啊!草!
——这个月工钱还没领呢!
……
金红的霞光铺满天际,雀鸟掠过香气馥郁的花圃,翅膀扇起轻柔的风。
任谁此时来到落霞庄,都得感慨一句人间好去处。景美,清净,雅而不俗,最适合摆酒品花,赏万丈余晖或漫天星光。再吟几首诗,赞岁月静好,叹人生所求。
然而庄子的主人全然没有这样的雅兴。
他坐在酒垆旁边,看完一叠信件,又将这些写满字的纸带进书房,继续挑灯夜读。杀戈来过几次,送茶送饭,见他没有失态撕纸,略略放下心来。
大人离开颠倒寺以后,似乎想通了一些事。这种细微的变化,或许是个好兆头。
杀戈熬好止痛的药,温在炉子上,等候传唤。他不确定薛景寒能撑多久,信里点点滴滴均与苏戚有关,比起那些沉默的旧物,更容易诱发头痛之疾。
总之在外面候着罢。
夜色浓郁,万籁俱寂。
颀长的身影落在窗纱上,只见手指翻动纸张,一页,再一页。
后来,灯火暗了下去,晨曦钻出云层。映在窗纱上的影子逐渐黯淡模糊,看不见了。
杀戈活动手脚,拍掉肩膀的露水,惊觉自己等了整整一夜。房间内始终没传出什么动静。
莫非……
杀戈倏然推开门,闯进书房:“大人还好……”
尾音卡在喉咙里,忘记发声。
薛景寒依旧端坐着,桌上铺满凌乱的信纸。他鬓发未乱,衣襟整齐,显然未曾休息过。俊美的脸庞没什么表情,只是苍白了些,睫羽微垂,视线久久停留在纸上。
杀戈放轻脚步走过去,询问道:“大人可要喝药?”
过了很久,薛景寒才抬起眼眸。深色的瞳孔有些涣散,恍惚认不出面前的人来。
杀戈只好把话重复了一遍。
“不了。”薛景寒张嘴,声音艰涩沙哑,像一团扯烂的破布,“煮些热茶罢,我乏了。”
待杀戈走后,他重新看向桌面的纸,不言不语。
这些亲笔所写的信,虽是追溯过往,却字字写情,全是自我剖白。
写他如何爱上苏戚,如何嫉妒,谋划,掏心挖肺。因为太详细了,详细得他无法批驳,亦无法将这些感情归咎到巫夏身上。
他的确,真真切切的,曾将苏戚放在自己心里。
那种心脏被填满的感觉似乎很温暖,碰一碰便会溢出来。
可现在薛景寒想象不出具体的滋味了。他触碰心口,只觉内里空空荡荡,如同一个无底的血洞。
很疼。无来由的疼。
疼得他分不清楚,心痛和头疾究竟哪个更严重。
杀戈端茶进来,看他动手收拾散乱的纸,总觉得自己该说点儿什么打破沉默:“我们的人拦住了一些殷家派出的死士。”
薛景寒点点头,不做评价。
拦得住一些,并不意味着解决了危险。
“苏家的人在何处?”
“在乌山郡外停留半月有余,想是未接到苏戚,后来动身往北边儿去了。”杀戈道,“或许以为苏戚会去北地……”
“也有可能受了什么人的误导。”薛景寒把纸张收拢起来,按日期叠放整齐。“苏戚曾在临溪县与人交手,这事儿瞒不住,苏家人听闻之后定然焦灼,如此一来,便容易被人左右。”
只要伪造追兵的去向,苏家的人就会跟过去。
“苏戚不会去北地。”薛景寒垂眸望着自己的字迹,“当时那种情况,她也来不及和家里人碰头。按临溪县周围的地形来看……”
他默了一瞬,“去丰南郡找找罢。”
杀戈没问薛景寒为何如此推断。大人虽然丧失了寻常情感,但头脑依旧敏锐,更何况对苏戚了解至深。
“还有件事。”杀戈禀告道,“姚常思月前被姚承海禁足,私底下逃跑离京,去乌山郡了。这消息一直被姚府压着,刚打探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