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近傍晚,苏戚总算和一家酒舍谈拢,做些打杂的活计。
搬运酒水器物,打扫门面,没事的时候帮着捣酒曲,劈柴烧灶什么的,总之不能闲下来。工钱月结,中午管饭,不考虑住宿问题的话,勉强可以维持生计。
苏戚厚着脸皮和酒舍里的人套近乎,编了个新的凄惨身世,磨着好脾气的酿酒师傅收留她两天。对方不忍她露宿街头,只好点头同意,让家里妇人收拾了地方留她暂住,直到工钱下发。
解决了当月的吃住难题,苏戚很高兴。
她每天早早来酒舍做事,前前后后跑得飞快,随叫随到绝不怠工。既然成了伙计,就不能整日带着斗笠遮掩容貌,她沿用先前的法子,弄了些染色的草汁和炭粉,描眉画轮廓把自己往普通整,越普通越心安。无奈眼睛生得太好,即便整张脸灰黄斑驳,也掩不住眸光神采。
好在酒舍的人都很忙,没工夫操心一个打杂的小伙计好不好看。
苏戚忙活了半个来月,身上的外伤愈合得七七八八,精神气儿也更好了。这段时间里,她未曾听说有惹眼的外乡人入城,乌山郡也没传来什么消息。城里最热闹的传闻,是有关浮尸案的,杀死孙掌柜的凶手已经被查清,居然是自家亲兄弟。
杀人的动机并不复杂,凶手和死者有陈年旧怨,盖因当年父母分割家产不均,凶手嫉恨在心,干脆趁死者外出运货的时候,佯装巧遇相邀饮酒叙旧,把人推进河里。当时在场的两个伙计早被收买,几人一同伪造证据,事后伙计携财逃逸,凶手潜回家中,假装对此事一无所知。
孙掌柜的儿女张罗丧事时,凶手尽力尽力帮忙,各种体贴安慰,邻里一片感慨称赞。抓人的差役上门之后,满城哗然。
苏戚在酒舍打杂,时不时也能听到周围人议论此案。除了案件本身,人们还提到一个叫做薄三刀的菜农,说此人沉默寡言,十分古怪,也不知哪里学的本领,竟然懂得剖尸查案,城里许多疑难案件,都是仵作私下请他帮忙。这仵作也精,能揽功绝不外让,得了薄三刀的帮助,只打发些银钱。有些案子,上头的官员都不知道究竟托了谁的功劳。
薄三刀不争功,平日里默默无闻摆摊卖菜,收摊了就推着车子出城。他是旁边村子的农户,家里没什么人,也不爱和邻居来往。大概是面容丑陋,所以脸上缠满了布,看着挺渗人。
苏戚听完这些话,转头就忘,没当回事。
大隐隐于市,世上多的是能人异士,算不得稀奇。比起会断案剖尸的菜农,她更想认识精通易容术的人,好让自己彻底改头换面,行动不再有所顾忌。
……
一日,垆边沽酒的小娘子病了。没这么个人坐在店门口招徕顾客,生意自然要受影响。管账的先生在酒舍转了一圈,把看起来最能入眼的苏戚喊过来,要她顶替小娘子的缺,卖酒招客。
“把脸洗洗,抹点儿白粉。”管账的人交待苏戚,“捯饬好看点,别砸了门面。”
苏戚应得利索,却没有打扮自己,随便擦了擦脸上的汗,就去酒垆边招呼客人了。她这模样算不上好,但也说得过去,买酒的熟客来了以后还开玩笑,说改日扮个女娇娘,能骗过不少人呢。
本就是女子的苏戚满脸含笑,附和道,客官您说得对。
她这性别倒腾得欢,隔段时间就换,忽男忽女的,得亏古人眼拙。
卖酒比较无聊,苏戚坐久了,就容易打瞌睡。为了振作精神,她不时站起来活动腿脚,吊吊胳膊什么的,顺便放空视线看远处的风景。有次目光不意落到街角,却见七八个劲装佩剑的陌生人,正朝这边走来。
他们的步伐并不快,但稳健有力。鹰隼般的眼睛四下打量,显然正在寻人。
苏戚身体绷紧,随即低下头。
“鱼钱?”过来买酒的客人认识这个经常跑前跑后的小伙计,扬了扬手里的酒囊,笑道,“今日换你坐在这里?正好,给我打半斤温酒,莫要掺水。”
苏戚嘴里应承着,接过酒囊,眼尾余光窥见那些人越来越近。带着尖刺的目光爬过头顶,似乎略有停留。
妈的。
苏戚倒完酒,把酒囊交还顾客,不着痕迹地活动了下左手腕。她不便携带刀剑,因此前些天把长刀送到铁铺,打了一柄匕首,如今就藏在袖间。
如非必要,她不想和人正面起冲突。情势只对自己不利。
当然,也不能确定这些人就是来抓她的。毕竟瞧着脸生,装束也和临溪县遇见的杀手不同。
面前的客人不接酒囊:“你这小子怎么做事不专心?”
苏戚看他一眼。
“钱也不要了?”客人笑着把酒钱放下,嘴里还要唠叨,“低着头作甚,扭扭捏捏可拉不到生意啊。总得让人看到你的脸,不然谁来买酒?”
苏戚扯扯嘴角,勉强出声:“您说的是。”
她不欲与熟客纠缠,嗯嗯啊啊应付几句,瞥见那七八个人经过店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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