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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身前无有桌案,只是几张布匹铺叠在地,上面是堆积如山的吃食,却在已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少着。
在这猪妖旁边,是个衣衫褴褛的黄衣妖怪。
这黄衣妖怪生的古怪,可说是场中最像人,也是最不像人的妖怪。
说像人,是因他手脚皆备,耳目俱全,人该有的一个不少,不该有的也一个不多;说不像人,是因他幻化的形象实在丑恶得紧。
酒槽鼻、地包天、大脑门儿,颧骨高高突起,偏偏双眼细小如豆,蓬头历齿、潦倒枯瘦。
一眼看去,只四个字—妖魔鬼怪。
在临行前,马三也大致为两人说过,有哪些厉害的妖魔会出现在宴上。
譬如那蛇妖,住在南山的一处古墓中,自称升卿公子。
又如那猪妖,住在西方的沼泽里,号称大肚太岁。
两者俱是有名的凶恶之辈,而这黄衣妖怪……李长安默默回忆起马三的话语,它常年被束缚在古墓中,所得也是偶尔出门的见闻亦或老鬼口中流出的只言片语,讲出来也颇为细碎不成体系,但这黄衣的邋遢妖物,他好似也提到过,好像叫……道士才勾起点儿印象,一抬眼,正巧就对上了那一双黄豆似的眼睛。
道士微微一愣,他也不想在此刻生事,便装作漫不经心偏开目光,装模作样看起了场中歌舞。
“好!”
舞姬弯腰露出三抹深邃沟壑,道士和着其他妖怪,鼓掌叫好。
他因阴气入体而显得苍白的脸上,露出与其他妖怪一般无二的兴奋神色,但心中却依然提起十分的警惕。
那黄衣妖怪的目光仍旧在他身上巡竣。
这妖怪是怎么回事儿?
难道……是瞧出了破绽?
此时,本就闹腾的妖鬼里,忽的掀起阵阵欢呼,原是仆役们进场,正要奉上酒食。
倒是稍稍遮掩了道士的窘迫,那黄衣人的目光也终于挪开,道士略微松气之余,也赶忙跟着群妖呼喝起来。
经黄衣人那一茬,他也警醒起来。
此刻,他不是斩妖除魔的道士,而是代替亲戚来赴宴的妖鬼,至少在翻脸之前是这样。
很快,在李长安的大呼小叫之下,他面前的案几上便堆满了酒食。
这妖怪的厨子手艺还不错,食物供给丰富之余,也是色香俱备,勾的道士空荡荡的肠胃,咕咕乱叫。
天可怜见。
这几天沿路来,只见鬼影不见人迹,道士就没寻到什么像样的东西填饱肚子。
背包里的干粮更是早就吃完,唯一剩下的吃食,只一枚青果,这还是那日余云寺鬼僧赠与他的。
那果子色泽青涩,光看了不需尝,便晓得酸苦难耐,道士实在是下不了口。
而此刻,面前案几上摆满了肉脯、肉汤,肉香一个劲儿往鼻子里钻,道士的肠胃里馋虫造反正欢,但他手上却迟迟没有动作。
无他。
这可是妖巢,鬼晓得这些肉从何而来,厨房里那半具人尸,他可还是历历在目。
可是,奈何肉太香嘴太馋。
嗯,看着形状也不像是人肉,不不不,就算不是人肉,也指不定用什么人油人杂碎煮的……案上一把割肉刀子拿起又放下,李长安叹息再三,终究还是理智战胜了馋虫。
所幸,案上还有些果子,他挑挑拣拣寻了些眼熟的,安抚叫唤得厉害的肚子。
“嗯,这桑葚还是挺……”
忽而。
他眉头一蹙,飞速抄起割肉刀,一把钉在脚边。
燕行烈警醒地看过来,李长安不动声色冲他摆摆手。
尔后抬起刀子,却见刀尖上挑着一条背壳斑驳的长脚蜈蚣,头部被刀尖刺穿,长长的身子盘在刀身上,仍在卷曲蠕动。
伤口处流出浓稠绿汁,腥臭刺鼻。
他是一个兵,默默履行着对国家与人民的忠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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