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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之道心绪逐渐平定,长吁一口气,朝苏晏拱手:“接下来就有赖苏御史了。”
苏晏也看出这位知府大人用来干干活可以,拿主意不行,便直接说道:“先把什伍连坐法废除了。
官府颁布公告,安抚百姓,号召回归其田,免除本年赋税。
凡是失田逃亡的流民,许其投官自首,可免于治罪,并量其人丁多寡,给拨草场土地。”
“那些不肯投官,打家劫舍的贼匪呢?”
“贼匪还是要抓的,但要绥靖分化,尽量把愿意耕作的召回来,变匪为民,就能削弱他们的力量。
其实这只是个开始,先表明官府的态度,紧接着我们要解决的,就是民牧的问题。
须得废除了‘户马法’,民众才能真正安心劳作。”
周之道惊诧:“废除‘户马法’?这如何使得!
此法乃太祖皇帝亲颁,延用至今百年,从未有废止之意。”
苏晏心道,现在不想法子废除,难道要任它成为起义动乱的导火索?反正民牧迟早也是要衰败,忘了再过几十年,哪个年号时,朝廷不得不大规模变卖种马,只能向番夷买马资敌,到那时就真的无力回天了。
但这话不能告诉周之道,苏晏想了想,说:“凡事凡物具有寿数,朝廷政策也一样,须得与时俱进。
民牧百年,已渐耗尽生机,百姓负荷太重。
关键还是要把官牧搞起来。
如果各苑监饲养的战马,足够边关之用,自然也就不需要民牧了。”
周之道越听越觉得头大如斗——他也知道沉疴难治,照苏晏的想法,必须大刀阔斧地改革整顿,实施起来不知有多难。
畏难情绪一生,便下意识想推脱,于是说道:“此事我一府主官也做不了主,须得巡抚魏大人点头。”
“就是那个上奏折,要裁撤掉大部分行太仆寺和苑马寺的,陕西巡抚魏泉魏汤元吧。”
苏晏心里盘算着,对改革方案慢慢有了构思,“我迟早也是要找那位汤圆大人的,但不是现时。”
他冷不丁问道:“知府大人可知昨夜法场之事?”
周知府一怔,点头:“知道。”
“今日在街边吃早餐时,我听说陆御史下令挂在城外杆子上的人犯头颅,一夜之间不翼而飞。”
“八成是被同伙趁夜偷走,以前也出过这种事。
陆御史严捕峻刑之下,响马盗最近销声匿迹,主力不知藏到哪里,只一些喽啰在外活动。”
“那么大狱里那个叫齐猛的贼匪,据说是响马盗的头目之一,知府大人准备如何处置?”
周知府皱眉道:“此人凶猛恣睢,上次打劫某官绅时,因为遭遇激烈反抗,便连他家中女眷仆婢一并杀死。
还有之前运往宁夏卫的军械粮草,也是他率众劫走,以至耽误了边关战事,按律当斩。”
苏晏道:“既然犯了死罪,就在菜市口公审,好让全城民众看得清楚,听个明白。”
周知府点头道:“使得。”
“另外,须得防着同伙来劫狱。
加强城门与大牢的安防戒备,增派人手,训示兵差提高警惕,不得大意。”
周知府一一应承,见苏晏调拨有度,是个可靠的,心底石头落下了大半。
苏晏说得口干舌燥,给自己倒了杯茶,一气喝完,看着窗外风云作变的天色,说:“这天太闷热了,午后怕是会有一场大暴雨。”
一番唇枪舌战、迁思回虑,仿佛透支了他的体力。
“知府大人莫要忘了我方才的嘱托。”
苏晏懒洋洋朝周之道拱手告辞。
走出后厅,他对站在门外候的荆红追说:“阿追,我想回客栈补眠,醒来后要吃羊肉泡馍,还有冰镇的黄桂稠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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