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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权殿内严从善已经等着了,这人从政没什么才能,但当年也是个状元郎,诗赋、论、策、帖经无一不精,这些年来大多精力都花在上面,更有一番进益。
除了声音好听,他也实在是个学术人才,著的书治的文章,是能名留青史的,只是名声的损益与这个朝代相映衬,有些难说。
姬焕从八岁起就开始听他讲课的,每月三次,这回皇子入宫,恰恰好赶在了他讲课的时间,虽照常进了宫,却是做好了空等一场的准备,乍见年少的皇帝,一时惊诧非常。
虽说不知那些皇子那边是什么事儿,但对他而言,绝对是帝王看中、不记仇的表现。
“严师。”
姬焕笑道。
严从善本是站着,这时已收敛了惊色,上前一步,行了个大礼。
“陛下,臣有罪啊!”
“严卿何罪?”
黑发少年停在了那里,神情莫测的看他,他今日穿了一身水色的常服,黑发束起,更衬的肤色极白,那种阴柔之感从他身上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雪般的冷冽来,极具威仪。
大约是意识到自己的威慑力,他看着地上跪拜着的老人一时竟被吓住了,转而挑眉笑了,带着几分闲散之意又说道“严卿何罪之有?”
严从善一时竟不知道小皇帝是什么意思。
他原是已打好了腹稿,又是个会说话的,这时候却不知说什么好——小皇帝惯常喜欢用反语一锤定音。
现下这意思,他却是理解不过来了。
“臣……”
“起来吧。”
他笑吟吟的打断了这人将出口的话“宫里是该进点人了,到底少了些鲜活气。”
“只要朕不觉得立后建储是大事,那就不是大事。”
严从善深深趴伏在地上,冷气从阴凉的地上传到他全身,心情却是一松。
却听的年少的君王笑眯眯的说出了下一句话“只是严卿实在不怎么适合当官呐。”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起来,何时起来的,转过神来已在君王的吩咐下照常开始上课,回过神来也不知自己讲的是甚么,想来是没出什么错的,直到离开整个人都是浑浑噩噩的。
姬焕没想那么多。
他只是说了一番心里话。
严从善在满朝的官员中实属心眼最少的一流,哪怕为人说的上机巧善变,在官场中也时常有笨拙、回旋不足之感。
严慈,字从善,他出生富贵,家中人员寥落,只这一个孩子,祖父与父亲皆早逝,祖母母亲疼宠的很,又自有才华,年少便得了神童之名,娶的妻子是当年名满宁京的才女,多年来都夫妻唱和,生活美满,只是妻子在姬焕登基不久便因病故去了。
但只这一回,就知道他实在是没什么政治敏感度的,被人当作了枪使还没察觉。
是最易招惹问题、卷入争纷的那类人。
他回想了一下严从善那沙哑又温柔的音色,真真是听着就让人心旷神怡,又觉得这人哪怕不当个文人,去唱曲儿也是很好的,若不是朝堂糟心,他得有个趣儿,早该把这人辞了,说不定还能造就一曲《鹤冲天·黄金榜上》似的佳作。
——这时空祁代了宋,姬焕还是有些遗憾的,苏东坡,王临川,柳三变……多少风流人物,风流文章!
严从善是有才华的,可离这些人物到底还差了些。
那厢严从善回了家,实在是想不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只好抱着酒在月下独饮,怀念起自己的妻子来。
以往每每遇事不决,妻子都能给出高明的建议。
他又想起两人诗词应和,月下共饮的时光,此时明月依然是那明月,他却只有孤身一人了。
——杨花零落月融融,尘掩玉筝弦柱画堂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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