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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和尚尼姑不知已经过了多少次堂,瘸的瘸拐的拐,衣衫褴褛不能蔽体,头发都长出二寸多长,汗污血渍浊臭不堪,一个个面无血色委顿不堪,半死不活地垂着头趴跪在地下。
车铭细看时,很有几个面熟的,平日在自己府中走动,做法事,虽然叫不上名字,也都有点头交情。
此刻见他们沦落到这一步,心里突然一阵难受,只是不能露在脸上。
这时,便听田文镜吩咐:“姚师爷,念他们的犯由!”
“是。”
姚捷躬身答应一声,从案上取过一份长折子,左右手倒换翻着朗读起来。
三十个凶犯年貌籍贯犯由写了足有两万余字,都是巡抚衙门各司厅核过几次的,由田文镜亲自结撰,写得头头是道,但一向办事干脆利落的姚捷今天有点精神恍惚,几次都读不成句,强打精神足读了一个时辰才算完事。
胡期恒原想,臬司衙门被扣的人总要带一笔的,但从头到尾却连一个字也没有提及,正在诧异,田文镜一脸阴笑开口问道:
“觉空,你是首凶。
勾通白衣庵尼姑的是你,通同造意设计杀人的也是你——还有静慈你也说说,方才念的犯由文案可有冤你们处?”
那个叫觉空的和尚挣扎着跪前一步,他还不足四十岁,眉清目秀,除了须发看去有点零乱,一身土黄布衲洗得干干净净,全不似人们心目中满脸横肉一身煞气的黑庙凶僧,连站在堂口的马家化也不禁一愣。
却听觉空道:“回大老爷话,事实并无出入。
但静慈她们女流之辈,并没直接参与杀人,请大老爷留意。”
田文镜含笑听完,又问静慈:“你呢?你有什么辩处?”
那静慈却不似觉空从容,浑身筛糠,抖得缩成一团,讷讷说道:“只求速死,只求速死……”
“本抚倒有好生之德。”
田文镜咬牙狞笑道,“佛说六道轮回报应不爽,善恶之报只在迟早!
有道是杀人可恕,情理难容,似你们这般作恶,岂有速死之道?!”
他霍地据案而起,“啪”
地一拍响木,满堂人无不战栗变色,听田文镜大喝一声:“将觉空净慈缚在一起,送上柴山——本抚亲自举火送他们涅槃西归!
其余淫僧淫尼一概枭首示众!”
按大清律,最重刑罚为凌迟,依次腰折、斩立决、绞立决各种死刑不等,田文镜居然敢非刑处决火焚活人,满堂人众登时都吓得目瞪口呆。
车铭此时才想起外边广场柴垛的用场,蓦地冒出一身冷汗,看胡期恒时,也是脸色苍白半点血色全无。
田文镜见众人发呆,顺手从签盒中拔出一根火签“咣”
地掼了出去:“还不动手,愣什么?!”
“扎!”
“慢!”
觉空两手一摆,止住了衙役,冲着姚捷大喊一声,“姚师爷,还有吴师爷、张师爷!
你们怎么答应我们的?先缓决再减——不是你说的么?”
这一下变起仓猝,不禁满堂哗然!
田文镜似乎也吃了一惊,回过头来恶狠狠扫视了身后几个师爷一眼。
除了毕镇远因没有“沾包”
尚能自制,吴凤阁姚捷张云程都被他看得身子一矮!
吴凤阁摘下眼镜,脸色蜡白,哆嗦着手掏出手帕擦眼镜,口中嘟嘟哝哝:“岂有此理……含血喷人……”
一个不小心,镜片被他掰成了两半……田文镜嘿然一笑,说道:“老先生,看来你的眼镜太不结实了!”
“是啊是啊,啊不——”
吴凤阁慌乱得语无伦次,“这些个死囚,竟敢如此攀诬,实实罪不容诛,罪不容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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