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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跟着十三爷,难得见八爷一面,就见面也说不上话,只听十三爷有回跟张中堂说话,不除年、隆,帝权难以独揽,也制不了朝中朋党。
隆中堂如今只是个散秩大臣,一点权也没了,皇上要动手剥年羹尧的兵权——这是暗地里传的话,真不真我不晓得,也不敢打听。”
允一边听一边仔细思忖,这个话断然不是太监能捏造得来的。
他也有几分相信了赵禄。
雍正要有意加害自己,似乎没有必要弄这玄虚。
还要问话时,引娣已经出来,默默将熏得灰暗的纸递了过来,便不再吱声,接过看时,上面写道:
九弟来札,年部事有可为,但年本人尚在似可非可之间。
老狗已携人前往迎驾。
千古成败皆在吾弟一念间。
是坐亦毙不坐亦毙,弟谨思之,此机再失,吾等噬脐难悔矣。
虽无头题落款,但草书字迹无一笔矫饰,确系廉亲王亲笔,允再无半点疑惑,心里一热一烘气血翻涌,什么滋味全有,晃着火折子将信燃成灰烬,脸色怅怅地望着外边五彩斑斓的山峦,问道:“汪景祺来了?”
“回十四爷,来了,就住在遵化城里。”
“哪里?”
“奴才不知道。”
“我怎么见他?”
“八爷说,爷只要出陵园,汪自己设法见爷。”
允立起身来,徐徐踱了几步,突然笑道:“我是心如枯木稿灰之人,早已磨去了昔年锐气。
外头兄弟朋友们如此热心,真是可笑!
你回去吧,谁派你来的你告诉谁,允情愿终老此地,让我静些儿,不要再来扰我了。”
赵禄呆呆地看着允,不知该如何回话,半晌才起身打了个千儿道:“是。
爷保重——奴才去了。”
又叩了头方快快去了。
“十四爷这么处置最好。”
引娣一直在旁提心吊胆,此时倒放了心,给允沏着茶道,“他们这些人最沾惹不得的!
您先在外带兵,八爷怕你成事,还派了人在你跟前卧底,如今您两手空拳,他们倒要救你?就算不是,爷如今处境,搅到他们那些事里,我瞧着也是险得很呢!”
“你懂什么!”
充断喝一声止住了引娣,“什么时候学会了老婆嚼舌头?这是女人管的事么?”
乔引娣一向在允跟前敬如严师亲如长兄,低头惯了的,听这一声呵斥,脸色立时变得苍白,垂手后退两步一声不再言语。
允见她这样倒觉不过意的,长叹一声过来轻轻拍拍引娣肩头,温声说道:“你一片心为我,我有什么不省得的?这里……这里是活棺材,活在这里……也是行尸走肉——但外头什么情形我知道的太少太少了。
我不会铤而走险。
累及你,我也于心不忍……”
引娣热泪夺眶而出,哽着嗓子道:“爷一个大男子汉囚在这里,爷的心我都知道,大主意您自己拿,水里火里我都跟着……但八爷眼见不是个心术正的,年羹尧就那么靠得住?我不愿爷走险……我身上已经有了……”
“我当然不走险。”
允似在安抚引娣,又似自言自语,讷讷说道,“不过总要蹚蹚这汪水有多深,有些机缘也未可知……”
原定九月九日携酒登棋峰山瞭高辞秋,但天公偏不作美,下起大雨来。
按引娣的意思,不必出陵园,就在允住的偏殿会集家人小酌浅唱乐一乐也就罢了,但允想起赵禄的话,一心想会一会汪景祺,执意要出去。
引娣便道:“这多些人带了乐器冒雨出棋峰山,太招眼了。
爷喜爱雨雪天气都知道的,不如就是我跟了去,外院蔡怀玺钱蕴斗他们跟着,带一个食盒子登山观雨景,就是别人见了,也没得什么说的。”
允也就答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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