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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娘诶!
三娘,莫忙嘞,一块看热闹去,”
东市包子铺的李大娘拉扯着一旁抻面的小娘子,扔下她手中的面团,“看看去,看看去。”
那小娘子一双玉手沾着面粉,抬起膀子便要挣脱李大娘浑圆的粗掌:“杀人有什么好看的,一刀下去血溅得多高的,吓死啦,看什么啊。”
李大娘紧紧钳住她:“看看嘛,那边还有专门用馒头沾血的人呢,说是治痨病呢,一起去看看。”
正在一旁收拾面摊上碗筷的老头佝偻着腰身,却是笑对二人:“你去看看吧,这儿有爹呢。”
三娘拿过一旁的粗布擦干净手上的面粉,嘟囔着:“看杀头晚上要做梦的啊,吓都吓死了,你们都不怕啊还叫我去看,我回来还要和爹你讲。”
“又不是好人被砍头,怕什么,他死了牛头马面要上来收他的哎,夜里做梦你也要弄死他,怕什么啊,不知道作了什么坏事才要被砍头呢。
走走走,别擦了。”
三娘和李大娘到东市口的时候,刑台前围满了人,虽说看了许多次,可是许大娘兴致丝毫不减,拽着三娘就是往前头拱,一边拨开周遭的人一边小声骂他们不长眼睛。
“让让,让让噻。”
站在人群中、满耳嘈杂声响的徐越卿木着面孔紧盯着的男子,纵使跪在刑台上一身囚衣、披头散发落魄不堪,他也没有半死怯意,只是在人群里张望着,祈求着早就被皇帝送到家乡的妻儿再见一面。
吴朝愤愤:“他竟还是毫无悔意。”
他悔什么?是悔恨当日帮皇帝设计吴、徐、齐三家?还是悔恨自己下场连那三家都不如?不过都是输在皇帝手里而已,悔恨已经太迟了。
刑台后的监斩官正襟危坐,抬头看了眼旁边日晷,对着一旁等候的刽子手点头。
“让开啊,别挤啊。”
李大娘本就矮胖,站在人群中自然看不清,一门心思地往前钻,众人大为不满却也任凭她如何。
徐越卿被左一下、右一下推搡地不甚痛快,又被人狠推了一把,恶狠狠地扭头瞪了她一眼。
李大娘抬头便是要骂:“作死啊,都叫你往旁边挪挪了,跟木桩子一样杵着干嘛?上头是你愁人啊?看人杀头小心怨鬼缠命、不得好死。”
“那你还来,他要索命第一个就要你的命,”
吴朝小心地护住徐越卿,低头看着又凶又恶的小老太婆,反唇相讥,说罢完全不理会李大娘,转过头去,“姐姐别和她一般计较。”
李大娘看了眼两个人着锦戴玉的,努努嘴:“小少爷小小姐,人不大说话是真难听,大人不记小人过,才不和你计较。”
又拽着三娘往前挤了。
魏钊不见人群中有自己妻儿,眼神也暗淡许多,自己落罪、问斩以保全圣上名节是理所当然,圣上应当会照顾好自己的妻儿,如此赴死也再无遗憾了。
监斩官也曾与他是同僚,见他为了陈年旧案丢了性命难免也有些可惜,为叫他心甘情愿赴死不要留恋人间,他呵问道:“魏钊无人来送你,你还有什么心愿没有?”
“魏钊再无心愿,只信天地昭昭!”
圣上弄权坑害良臣,施展阴谋诡计、不存仁义之心,天地之间自有道理。
他作为言官不曾劝过,还搅在其中做了皇帝的棋子,为此蒙昧了良心、高高兴兴地得了高官厚禄,他是受过皇帝恩惠,妻儿一生定然是平安顺遂,可他也会怨也会恨!
不过也已经到头了。
“时辰到了,行刑!”
不过是刀起刀落、血溅三尺。
吴朝从未见过这等场面,也害怕此等场面,可他仍是强迫着自己挣开眼睛将这场面记在脑海里,刽子手抡起粗壮的臂膀,精心磨过的刀闪着刺眼的寒芒,刀起、刀落不过一眨眼。
伴着吸气声、怪叫声,躯干上碗大的伤口中不断地涌出腥热的鲜血,曾经为官做宰、戴着高帽的头颅滚动着落到一旁听着好事者猜测自己到底犯了什么大不赦的罪过,杂乱的头发、脏污的脸上沾了泥灰。
虽有不甘,可他死前也还是紧闭双眸认了命。
吴朝悬着一颗心紧捏着徐越卿的手臂,苍白着一张脸:“姐姐,你怕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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