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烛火摇晃,歌声悠悠,温热的大掌抚在徐越卿身上生出置身于小舟的错觉,睡意泛起,徐越卿学着母亲、奶母的口音说,我想去外祖家里。
细细想来,恍若昨日,郑妈妈岂能不感触,又拿着帕子点在眼角上:“夫人见了你怕是高兴得不得了,这些年,你母亲平白长了许多白发,闲时便做衣裳。
你不在家,她却猜想着你的模样做了一件又一件,这些年也攒了许多,也不知道还能不能穿得上。”
说着便拉着徐越卿的手径直走进院子里。
不知为何,徐越卿顿生出一股怯意,许是“近乡情更怯”
,直至被推入那道门内,徐越卿都不住后悔,可满屋子的药香又将她牵绊住。
外头的声响早惊动了屋内的人,郑妈妈、徐越卿方进屋便有位稍长些的仕女打开内外相接的帘子:“姑娘,夫人等候多时了。”
徐越卿几是被郑妈妈揽着、推着进里屋,不待多瞧屋内陈设便被拥着走近床边。
这时辰正好是徐夫人用药的时候,除却服侍的三五侍女外,还有个男子跪立在床头哄道:“母亲,还有两口就喝完了。”
侍女或端着盛着甜味果脯点心,或静立一旁听侯吩咐,无不趁着间隙偷摸着瞧上一眼这位多年不回家的女公子。
徐越卿木然站在原地,郑妈妈并不似方才那般拨动她,也静静地侍立在一旁。
那男子将碗中最后一勺药渡到母亲口中,转身将药碗放到丫鬟手中、换上蜜饯时,眼神轻且淡从徐越卿身上掠过,复而转身将蜜饯塞入因药苦涩而不断皱眉的母亲口中,起身后屏退侍女,唯剩个郑妈妈。
里屋一下子空荡下来,徐越卿直直站在床前,榻上卧着的妇人不到半百的年纪,双目看不出与常人有什么不同,只是双目之中泪花闪烁,欲坠不坠:“不是说卿卿来了吗,怎么不见人影?”
徐家一众子女,甚至不在身边长大的徐越卿都生得风流,大多因肖其生母徐夫人,徐夫人出自十望之中的潞水慕容一族,潞水慕容一族与士族尊望同齐的还有素出美人的名声。
自然,徐夫人慕容氏也是美人,徐夫人面容一如多年前皎然白皙,不过久病致使这份白更显沧桑,眉尖若蹙、眸中坠珠,恰如空谷之中夹缝生存的病兰,不可谓不美。
不过丈许的距离,徐母竟已经看不见人了。
徐翚正欲上前,徐翀拉着她站在一旁摇头。
好在无需他人提醒,徐越卿几步上前:“我在的。”
因卧在床上的缘故,徐母看到徐越卿的脸,强支起身子却被一旁的男子按下,徐越卿顺势蹲下、凑近。
徐母忍着哽咽,睁大视物有些困难的眼睛,泪珠不断,伸出的手始终不敢落到徐越卿脸上,虚浮着描摹女儿的眉眼,她的印象中,徐越卿还不过半人高的小孩儿,总是梗着脖子、不服气的模样,生气了也不哭只憋着嘴闷在哪个角落,那么小小一个人怎么长得比自己高出许多来,张口欲唤她姓名,出口的唯有压抑过后的哭声,半晌过后,才伴着咳喘,哽咽道:“卿卿,我的卿卿......”
母女重逢的场面很是感人,在场的人无一不眼圈红红,唯有徐越卿垂眉敛目,不做半点回应,更看不出什么神情。
陈年旧事尚未解开,多年离散更是横亘其中,徐母伤恸不已,手始终离悬着,不敢触碰眼前人:“我的卿卿,母亲错了,我错了……”
“我和师父上山过后,再未吃过半分苦,徐夫人。”
徐越卿思索半日,方才说出这么一句不算太伤人的话来。
不过一句“徐夫人”
惹得徐母更是伤情,徐翚、徐翀都不曾想过她会如此生疏地称呼母亲,忧惧不安,溢于言表,这样只怕无益于徐母病愈。
一旁的男子终是出声阻止:“母亲,你才喝过药最该休息才是,都在京里,自有见面的时候。”
徐母沉溺在徐越卿的“徐夫人”
之中久久难以自拔,可汤药里掺了安神的草药,送服之后不多时便昏睡过去,可心有不甘地朝着徐越卿的方向斜着身子,口中呢喃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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