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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周开国之始,太祖欲效昭王事,于京郊起高台,筑宫室,台名“黄金”
,殿名“麒麟”
。
正殿悬十八开国功臣像,以昭其勋。
后世皇帝皆循此法,历代文臣武将,无不以画像入黄金台麒麟殿为荣。
至先帝时,每逢大军出征,皆在台上誓师,久而久之,亦成惯例。
六年前,傅深第一次披挂出征,元泰帝亲率百官到黄金台相送;半年后,他战胜归来时,在黄金台上封侯“靖宁”
。
再后来,傅深双腿残废,不再领兵,一纸诏书,赐下荒唐婚事,他仍要选在这一生荣辱的起点。
征尘血泪,峥嵘沉浮,生平写尽“报君黄金台上意,提携玉龙为君死”
。
这是他无声的示威,也是他深深的遗恨。
晚照如明焰,照彻四野,终于等到远方马蹄声起,烟尘翻涌,浩浩荡荡的队伍从路的尽头显现。
为首者身形挺拔,姿态矫健,挟风雷之势策马狂奔,一袭大红袍服猎猎飞扬,映着漫天夕阳,恍如周身浴火,踏血而来。
红衣烈马,杀气腾腾。
不像是来成亲,倒像是来抢亲的。
——那是傅深。
——这才是傅深。
他出现的那个瞬间,仿佛被一记重锤击中心脏,严宵寒甚至能清楚地感觉到自己喉间哽住,眼眶一热。
几个月来,他不曾开解过傅深,不敢去碰他的伤疤,也常常自我宽慰:傅深只是不能再上战场、再像常人一样自如行走……他只是付出了一双腿,总比把命丢在青沙隘要强。
可这一刻,失去理智的反应终于替他承认,豁达洒脱都是假的,他其实心有不甘、其实……很遗憾。
傅深还那么年轻,未来却只能与轮椅为伴,从此做一个腿脚不便的普通人。
当年纵马入城,引来无数少女抛花掷果的风流少年,昔日率军出征,绝尘而去的年轻将军,再也不会有了。
然而今天,那个曾与他打马擦肩而过的少年,又回来了。
数息之间,马队已来到眼前,傅深放缓速度,吹了声口哨,扬手抛来一截红绸,严宵寒下意识地抓住一头,那头传来一股大力,他的身体随之前倾,双腿一夹马腹,胯下骏马便颠着小碎步朝傅深的方向跑去。
看上去,就好像是傅深用一段红绸把他给“钓”
了上来。
傅深对严宵寒的乖巧配合非常满意,笑眯眯地凑过来:“久等了……哟,怎么还哭上了?”
他一眼看见严宵寒眼底的红痕,吓了一跳,不自觉地放低声音,声调跟着也软了:“严兄……这是怎么了?等急了?怕我不来?”
严宵寒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把傅深盯毛了,才偏过头去,忍俊不禁地笑起来:“让风吹的。”
傅深:“也就是咱俩今天成亲,我给你留点面子。
再有下次真的打哭你,信不信?”
傅深赶来的时刻刚好,红日西沉,黄昏已至,正是拜堂行礼的吉时。
傅深下马,严宵寒将他背起来,踏着落日余晖,一步一步走上庄严辉煌的黄金台。
时间忽然被无限拉长,走过七十二级汉白玉石阶,郑重的像走完长长的一辈子。
麒麟殿高大宏阔,因为年深日久,显出一种古旧的暗沉来。
这里少有人踏足,十分静谧,只有满墙高悬的等身画像威严端肃地注视着他们,仿佛诸天神佛沉默地注视着误闯神殿的两个凡人。
不用傅深指示,严宵寒已经找到了并列悬挂的傅坚、傅廷忠、傅廷信父子三人的画像。
随行其后的侍从递来两个软垫,严宵寒随意瞥了那人一眼,发现竟然是北燕大将之一,俞乔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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