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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吴淞口的海浪裹着未燃尽的孢子残骸,在礁石上撞出荧绿的磷光。
我抱着林秀娥的冰封舱跪在滩头,苗苗的银铃铛在襁褓中发出细响。
潮水退去时,沙地里显露出成片锈蚀的日军铭牌——每个都刻着“731-49”
,正是当年金顺姬的实验编号。
“青山大哥把答案藏在这里。”
阿绣的筒裙被海风掀起,露出腿骨上深可见骨的刀痕。
她将酸梅核按进冰封舱的裂缝,舱内突然腾起白雾。
林秀娥的手指微微颤动,怀中的婴儿竟发出八十年前金顺姬生产时的啼哭。
手机在此刻收到加密视频:1998年的教室里,沉睡的我突然抬头,用刀在课桌刻下“勐腊”
二字。
粉笔灰簌簌飘落,在地面拼出三个太阳的图腾。
铃声响起时,林守义的白大褂掠过镜头,袖口沾着与苗苗相同的荧蓝血渍。
(二)
废弃船坞的铆钉泛着尸锈。
我撬开标注“昭和二十年”
的货箱,腐臭味中滚出成捆的信件——全是慰安妇未能寄出的家书。
苗苗忽然抓过最底层的靛蓝信封,用乳牙撕开封口:泛黄信纸上画着简易地图,终点是座被红圈标记的枯井。
“这是妈妈们最后的礼物。”
阿绣将酸梅汁滴在信纸背面,显影出密密麻麻的针孔——拼成北斗七星的形状。
当我们循着星图找到枯井时,井底传来机械运转声。
垂降的绳索突然断裂,我抱着苗苗坠入黑暗,却在触底时跌进松软的骨灰堆。
手电筒照亮井壁上的抓痕,刻满“陈青山”
的名字。
最深处嵌着枚带弹头的警徽,与父亲殉职时紧握的那枚完全吻合。
苗苗忽然癫痫发作,指甲在骨灰中刨出半枚玉佩——正是林秀娥与陈青山的定情信物。
(三)
玉佩插入井壁凹槽的瞬间,暗门轰然开启。
防空洞深处立着十二面铜镜,每面都映出不同年代的我。
镜中人们同时开口:“我们是被挑选的容器。”
声音在洞内共振,震落顶部的铁皮箱——里面是陈青山未寄出的绝笔:
“若吾儿见此信,当知林氏所谓永生实验,实为剜心之术。
他们将善念植入克隆体,恶欲渡给本体,如此轮回...”
苗苗突然用彝语尖叫。
铜镜接连爆裂,映出的“我”
们纷纷掏枪自尽。
鲜血在镜面流淌,汇成句斑驳的汉诗:“此身虽陨灭,心灯永不熄”
。
阿绣颤抖着划亮火柴,火光中浮现陈青山被囚禁的画面——他正将真正的实验数据刺满后背。
(四)
黄浦江面漂来成串纸船。
我拆开最近的那只,折痕里藏着金顺姬的头发。
发丝在月光下显影出微雕,竟是解除孢子基因锁的密码。
手机突然震动,林守义的遗言视频自动播放:
“你以为赢了?”
他瘫坐在焚烧的实验室,“这艘潜艇里还有最后三百个胚胎...”
画面突然转向深海,潜艇的舷窗后浮起无数冰封舱,每个舱内都是婴儿形态的“陈宇”
。
苗苗的体温急速下降。
我将她浸入江水,她胸口的冻疮竟开始吸收孢子残骸。
当最后一点荧蓝消失时,她睁开清明的双眼,用1943年的朝鲜语呢喃:“阿爸,回家吧。”
(五)
南山村祖祠的地砖在晨曦中泛着暖光。
我按陈青山绝笔所述,将玉佩与警徽投入祭坛香炉。
青烟腾起时,三个太阳图腾渗出清泉,水流裹挟着黑色孢子汇入地下暗河。
苗苗坐在阿绣膝头学绣花,针脚渐渐拼出北斗七星。
当初代陈青山的潜艇残骸被打捞上岸时,货舱里滚出个檀木盒——装着未被污染的原始基因样本,标签写着:“给真正的儿子”
。
海风掀起老照相馆的门帘,暗房里的显影液终于停止沸腾。
我与镜中对视,锁骨处的烫伤悄然脱落,露出底下崭新的皮肤。
苗苗的银铃铛忽然自鸣,声波震碎所有克隆舱的冰层,三百个婴儿的啼哭声中,朝阳刺破最后的孢子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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