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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子惠在儿子的目光紧盯下,迟疑了一会儿,点点头:“好,我答应你,如果子瑜跟我联系,我会带他去投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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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子瑜驾车在本省与邻省交界的山区坠崖身亡。
这个消息是高明通过电话告诉高翔的。
当时他正守候在心脏病医院的手术室外,顿时惊呆了,手机险些脱手摔到地上。
这一周来安静得反常,他一直为心底不祥的预感而隐隐焦躁不安,可无论如何没想到会等来这个消息。
“……当时他开着那辆奔驰。
警察在后面追,他开得太快,加上下雨路滑,他冲出了盘山公路,车毁人亡。”
这个结局是他根本没有想到的,他好长时间说不出话来。
“小翔,等你外公手术出来,先不要告诉他这件事,我怕他会受不了。”
高翔哑着嗓子答应,努力稳住心神,突然想起一件事:“不对啊,爸,子瑜前几天偷偷溜走的时候并没有开车,怎么可能突然开着奔驰出车祸。”
高明长叹一声:“这又是你妈妈做的好事。
陈子瑜打电话找了她,她瞒着我开那辆车去送钱给他,又把车给他开走,被警察发现了,现在她被带到公安局问话,我这会儿正等在外面。”
那个只小他半岁,与他一起长大、一起上学,曾经精力弥散、不羁张扬得不可一世的陈子瑜死了。
高翔呆呆地坐在医院走廊的长椅上,无法说服自己接受这个事实——自从听到陈子瑜犯下的那桩他完全无法理解的罪行之后,他一直拒绝多想。
此时他痛苦地发现,他所做的是下意识地淡化漠视已经发生的事情。
然而,“事情”
这个词轻描淡写得让他顿时有种罪恶感:一场想象不到的罪恶、一个突如其来的死亡,都能称为一件事情,不带任何感情色彩,没有轻重缓急之别。
事情一件件发生,变故接踵而至,所有的情绪高度混杂之后,似乎暂时抽干了人的感知能力。
他内心空荡荡的,突然再体会不出伤心、紧张、焦虑……医生出来宣布手术顺利,高翔才摆脱了恍惚状态,想起母亲还面临着麻烦,顿时坐不住了。
病人术后从麻醉中清醒过来的时间并不确定,他打电话叫来孙若迪,交代她帮忙守着,有异常情况就马上给他打电话,然后匆匆开车赶回了清岗。
高翔直接到清岗县公安局,高明正坐在一楼接待室抽烟,身边放了一个一次性杯子充当烟灰缸,里面已经积了大半杯烟头。
他刚叫一声“爸爸”
,高明便微微摇头,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别说话。
高翔顺着他的目光看向接待室另一头,那里坐着一个女人,从后侧方看过去,她有着轮廓清秀的面孔,头发略微烫过,身材苗条,腰背笔直,显得很年轻,不过30岁出头,并不像一个14岁的孩子的母亲。
她目光直视着前方,仿佛正在出神。
高明将烟按灭,起身带着高翔走出来:“那个女人是左学军的妻子于佳,是一个博士,在省城水利科学院工作。”
“子瑜都已经死了,他们还在这里干什么?非要盯着追究妈妈的责任不成?这未免欺人太甚。”
高明摇摇头:“你妈昨天瞒着我送钱给子瑜,又把车子交给他让他开走,被警察跟踪了,左学军当时也在追捕子瑜的警车上面。”
高翔大是意外:“他又不是警察,怎么可以这么干?”
“这中间肯定有违规,所以他现在也在公安局接受调查。”
高明猛然打住,他们只见左学军和妻子一前一后走了出来。
高翔还是头一次正面看到他,他是一个瘦削的中年男人,个子不高,长相斯文,毫无那天闯入拘留室暴打陈子瑜的凶悍之气。
他嘴唇抿得紧紧的,下巴上有几天没刮的胡楂儿,神情疲惫,眼睛里满是血丝,目光从高家父子身上一扫而过,没有任何表情,径直向公安局院子外面走去。
于佳叫他的名字,他既没有搭理,更没有停步,于佳只得加快脚步追了上去。
又过了十来分钟,陈子惠也被放了出来,警察告诉高明父子,她还得随传随到,继续接受调查。
陈子惠木然地站着,对于他们的对话毫无反应。
直到回家以后,她依旧面无表情,径直走进卧室,把门重重关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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