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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云鸿看着那只手,一次次小心地将银勺探到他的唇内,他想微笑,可是唇脸肿得僵硬麻木,他想含住那片凉爽,让其多些停留,可是他的嘴唇无法合起,舌头塞满了口腔,不能移动……
忽然,一缕痒意从他腮边划过。
他眼睛微转,正看见一缕黑发荡开,他耳中的轰鸣随之退去,他听见有个声音说:“其实你不用这么一勺勺喂的……”
接着,他听见了那个声音在低语,语速快捷但音色柔和,“不行呀!
……”
贺云鸿现在完全清醒了,他想说不用担心,可他口舌肿胀,不能说话,而且他听到有人说她“怕羞”
,他现在这个样子,动一下,她知道他醒了,是不是就会走了?他静躺着,全神贯注地听凌欣说话——她是这样维护着他……就是当她已经决定离开时,她还是扶了他,在车中为他拉上了身前的斗篷……
凌欣的身体忽然倾到他的脸前,他看到她胸前隐约的曲线,甚至能闻到她的气息……这是他的妻,他未能圆房的原配。
千里姻缘,一经错过,他一直在追逐,直到再许连理……在死亡面前,他放开了手……但谁知,那是更深的牵挂!
如今,她是这么近!
他的想念,他的爱恋,他多想举起手来,挽住那一缕黑发……但他却不能那么做。
几滴药后,贺云鸿困了,眼睛闭上,可他不想睡,挣扎着想继续听凌欣说话,一阵剧痛突然袭来,如锥刺骨,他强忍着,不敢动唇,就使劲握拢疼痛的手指,抓住了一团柔软的布,这是她的斗篷……
歌声响起,是个男子的声音,可接着,他听见一个人说那是姐儿教的歌,他忙凝神聆听。
口哨声轻灵婉转,是他从未听过的曲调,旋律久久缭绕,慢慢地变得朦胧遥远……他的伤痛淡入虚无,他漂浮在了空中……液体流入口中,他不感到疼痛,觉得温暖从胸腹间散开,让他的睡意更加浓重。
不久,他被甘甜淹没,终于睡去……
牢房的铁窗外变得有些灰白了。
凌欣喂光了小罐里的药水,将罐子放下。
孤独客抬头看看,伸手掀开贺云鸿头上的斗篷帽子,凌欣一惊,差点躲开,却见贺云鸿双眼紧闭,眉头已经展开,显得安详恬静,只是眼角闪着晶莹。
凌欣见他是真的睡了,才放下心。
孤独客对凌欣说道:“你的事都干了,和韩壮士先回去吧,我与杜壮士留下来,他背上沾了土,要洗洗再上药,得弄到天大亮了。”
凌欣忙说:“他还发着烧,不能用那冷水洗呀!”
孤独客无奈的样子:“好吧!
本来我就打算那么做的,那现在我就让他们先烧烧水!
你可真麻烦!”
凌欣行礼:“多谢大侠考虑周全!”
孤独客翻了下白眼:“说好话倒是不含糊,怎么不说几句真话?”
凌欣忙道:“您说什么呀!
我可是一直都在说真话!”
不等孤独客再说什么,凌欣说:“我会让人送被褥和用品来,您就把那斗篷扔了吧。
这里还得有个床,椅子什么的。”
她坐地上可是真够了,她爬起来,两腿疼痛,还冷,她又看了看四周,牢狱的墙壁乌黑潮湿,她叹道:“真该粉刷一下……”
孤独客与杜轩又同时看她,凌欣有些神思不守地说:“白色的比黑色……看着舒服……”
孤独客点头:“姑娘的确心如发丝。”
杜轩说道:“黑妹妹,你是困了,快回去吧。”
凌欣腿麻木,脚步艰难地往门口走,说道:“哦大侠,请去看看其他贺家的人……”
孤独客慢声说:“那得看我的心情了,他们又没有受刑,我觉得最要紧的是给贺侍郎找个贴身照顾的人……”
凌欣坚决不接话茬,扶着栅栏,弯腰出了门,对韩长庚说:“干爹,我们先回去。”
韩长庚点头:“是,天要亮了。
你一个姑娘家,不能在男牢里这么走动。”
他问孤独客说:“你们不需要人在这里守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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