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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成年之后,夷波就很少做梦了。
以前的梦五光十色,房梁上开花,牛角上长灵芝,脑洞大到突破天际。
后来长大了,开始无梦可做,是件很悲哀的事。
阿螺常劝她,“一觉到天亮,那是睡眠质量高的表现。
你不理解整夜做梦,醒来一场空的悲哀。”
可是她不这么觉得,她喜欢梦到陆地上的一切。
有时候梦是连贯的,今晚上到这个地方,未完待续,明晚可以接着播送。
她向往人间的生活,有时候带着阿螺去石林,在她面前拼命卖弄文学——你偶感风寒,吃什么都像吃药。
我做了碗鸡汤,加上板蓝根,你尝了一口,说那是爱情的味道……也算是诗吧,至少很押韵嘛。
阿螺……不知道在哪里,她现在觉得很冷,鼻子和肺里似乎填满了雪,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剧痛。
然而醒不过来,恍惚间看到精神奕奕的龙君从抬辇上下来,穿着紫色大科绫罗,腰上束玉带钩,似乎是一副亲王打扮……奇怪,好好的海主,为什么穿成这样?她对插着袖子远远望着,想上前打个招呼,忽然发现被人用冷飕飕的长矛挡住了去路,凶狠的执金吾对她大呼小叫,“欲图行刺者,杀无赦”
。
他妈的真是瞎了狗眼,人家好歹是北溟溟主,鲲鹏唉,很大很大的!
再说那是她的心上人,她为什么要行刺他?
不过这里是哪里?不在深海,青天白日之下,应该是在人间。
角色转换也蛮好玩的,龙君依旧那样不走寻常路。
自己呢?低头一看,穿着破烂的裲裆,脚上一双草鞋,脚趾头都从里面露出来了。
唉,自卑都带到梦里了,她一直觉得自己配不上他。
人家锦衣华服,她偏偏像个乞丐,不知道这地方流不流行跨越阶级的恋爱。
还有,什么时候轮到她雄起?她也想高大上一回好吗。
可是梦里总有这样那样的意外,不知哪里出了问题,她管不住自己了,大声疾呼起来:“我要面圣,我是魏国夫人的女儿,我要认祖归宗……”
喊完把自己也吓着了,身世似乎很坎坷啊,魏国夫人是谁?不会是那个魏国夫人吧!
寒气浸入骨髓,反正她觉得自己就要变成冰冻海鲜了,还好梦里有龙君。
可惜她的喊声淹没在人群里,没能让他回头。
他的头发整齐地挽起,以玉冠束之,露出领上一截白洁的脖颈,她啧啧叹息,真是个令人心碎的琉璃美人,什么时候都能把她撩得激情澎湃。
所以冻死的人,脸上都带着微笑,她可算知道为什么了。
脑子间或清醒,记得自己遇上了雪崩,逃不出去了。
空间挤压,空气也稀薄,虽然她是条鱼,到底也需要喘气的。
四周围静悄悄,她紧紧握住双拳等死,忽然听到沙沙的声响,似乎有人在刨挖。
她周身疼痛,心底倒是升起希望来。
但愿有人能够解救她。
他们这一群人都被打散了,雪崩来时无力招架,要是换了平时,龙君一尾巴就能搞定,现在只能听天由命。
埋在身上的积雪渐渐轻了,有空气填充进来,她小心翼翼地吸了一口,然后感觉脸上有风吹过,一个很大的力量把她从雪堆里拽了出来。
她冻僵了,手脚麻木,只有眼皮还能掀动。
睁开眼看,天已经黑了,眼前一片圆光回旋,几乎刺伤她。
她猛地闭上眼,缓了缓,再睁开眼细看,原来是一只通身雪白的巨兽,两角之间风雷隐现,鬃鬛长得几乎垂挂到地上。
它是神物,胸前挂着璎珞,态度优雅而和善,一低头,有救度八难的慈悲,夷波心里又喜又悲,觉得大概这就是她一直要找的人了。
她呜咽了下,“可是白泽上神?”
它点了点头,那双美丽的眼睛里浮起哀色,“我是白泽。”
然后细细审视她,“鲲鹏……你是离相君的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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