识的扣动了扳机,淡青色的符弹从枪口射出,一闪而逝,转眼便消失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中,远处隐约传来可怕的嘶吼,郑清听不太清,因为他正被开枪后的微弱反冲力推着,在半空中打了个滚儿。
也正是这个打滚儿,让他看到了头顶那抹淡白色的痕迹。
因为距离近,他眼中的这抹白痕并不像黑狱古堡、或者极东深渊的观察者们看到的那样是道白虹。在郑清眼中,头顶那抹白痕更像是浓墨后的飞白,丝丝缕缕漏着气。
但这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郑清终于在一片漆黑的世界中,看到了一个锚点,一个让他确认自己存在的锚点。
头顶那抹飞白中,隐约传来一道熟悉的意念
——‘行有不得,反求诸己’!
这句话是让他检讨自己,郑清在冷风中翻了个白眼,他不记得这句话是谁说的了,但他记得这句话后面还跟了一句非常有名的话,‘永言配命,自求多福’。
“自求多福,自求多福!”
年轻公费生咕哝着,空着的一只手伸进腰间挂着的灰布袋里,胡乱翻找着:硬的硌手的木箱,箱子里都是教科书;然后是坩埚、玉釜、试管等调制魔药的工具。
魔药,想到这里,郑清的指尖在几个安瓿瓶上停了半秒钟,他想起自己还有几瓶变形药剂,旋即,他放弃了这个想法。
在半空中变成一只猫是非常愚蠢的选择。几万米的高空不是几米的距离,猫从天上掉下来也会摔成肉饼。
一想到自己模糊的血肉中夹杂了几根黑漆漆的猫毛,郑清忍不住在半空中打了个寒颤,加快了翻找的速度。
终于,他摸到了装着符纸的箱子。
轻身符、爬云符,都在幻梦境的冒险中用光了;他倒是还知道一种舞空符,但之前并无准备,眼下也没有挥毫画符机会;似乎察觉到男巫的气息,砚台上的小蛇伸出舌头,舔了舔他的手心。
郑清有些绝望的把手从装着符纸的箱子里抽出来,脑海中闪过小时候跟着先生去回字集见到的木头飞剑、跟着托马斯在大明坊见到的飞天扫帚与魔毯。
梅林在上,他多么希望此刻自己的灰布袋里也装着一张折叠好的魔毯!
然后,他的指尖碰到了一个软鼓囊囊的封皮。
是那本从学校图书馆借用的、他临时使用的法书。
郑清下意识将法书抽了出来,才想起来书上记录的几道咒语都是狩猎时使用的,并无帮助人飞行的魔法。
书页在急速下坠的冷风中哗啦啦作响,似乎下一秒就会被狂风撕碎;郑清眼角的余光已经瞥见了一些浓厚的黑重色块,似乎是大山的影子。
他没有更多时间了。
郑清怀抱符枪,一手翻开法书,一手按在自己最熟悉的那道咒语上:
“葛之覃兮!”
数道藤蔓试探着,从虚空探出,环绕着年轻巫师,仿佛游鱼般,蹿来蹿去。
“葛之覃兮!”
郑清闭着眼,大吼着,同时在脑海中拼了命的观想着降落伞的模样,努力屏蔽耳畔越来越清晰的风声。
藤蔓们冲天而起,数十道、数百道、相互交织,须臾之间便织出一张细密的藤布,悬空张开。
郑清身子猛地一沉,原本疯狂的坠地感终于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