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回头看向程秋池,“快回席吧,这么多宾客都等着兄长呢,莫要让他们等久了。”
柳絮在他身后纷纷扬扬落下,像一座朦胧的高墙,将兄弟二人隔在两端。程秋池看着他的背影,口中呢喃道,“牧游,你为什么这么傻,你一点也不愿为难她,到最后苦的只能是自己啊。”
他苦笑着,苦笑着,眼角却在不知不觉中泛起一层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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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年后,端拱元年。
七月,辽谍知宋军护送辎重赴威虏军,大将耶律休哥率数万骑前往截击。宋将率数千骑夜巡时发现辽军,蹑踪尾随辽军,乘其早膳突袭,耶律休哥受伤先逃,辽军惊溃,死亡甚众。民间皆传,耶律休哥是被宋军一名年仅十三岁的小将射中右臂,惊惧之下,落荒而逃,辽军因此元气大伤,从此之后再不敢叨扰大宋边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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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林葱郁、荒草萋萋,永昌陵外,一名少年取下头上的凤翅兜鍪,毕恭毕敬对着陵寝跪下,规规矩矩磕了三个头后,才朗声道,“晏娘,迅儿来看你了,请你出来见迅儿一面。”
未几,陵寝的石门缓缓敞开,一名青衫女子站在墓门间,她的模样还和七年前一样,只不过目光中多了几分清静与安宁。她看着少年,展颜一笑,“迅儿,你这么年轻便立了大功,我果然没有看错你。”
少年眼中却忽然涌出泪花,他匍匐在地,将头压在两臂之间,泫然道,“晏娘,我今来此,是有要事相告。”
晏娘见他的身子微微颤抖,心中蓦然一凛,嘴唇动了几动,愣是没说出一个字来。
“爹爹他为了护我,被辽人一箭穿胸,永远......永远留在管岑山了......”
后面的话晏娘都没有听到,她脑海中只有一箭穿胸那四个字,碎裂成无数灰烬,再凝聚起来,如此反复,一遍遍叩问着她的心脏。
恍惚中,她竟走出了那座七年未曾踏出的陵墓,没有腾云驾雾,就这么一路向西,走了一天一夜,终于来到了那个她和他都熟悉的地方。
南街还是老样子,人头攒动,高楼林立。她失魂落魄,走得不紧不慢,仿佛被拥挤的人群推挤着向前,只是随波逐流间,却来到了霁红绣庄门前。
整座院子如今都被翠碧的红葛覆盖,显然多年没有住人。晏娘推门而入,缓步移至最里侧的院墙下,犹豫了半晌,终于冲墙那边轻轻唤了一声,“程牧游。”
说出这三个字,她紧紧闭上眼睛,眼皮轻颤了几下,脸上竟然察觉出一丝凉意。
她惊恐地睁大眼睛,伸手探上脸颊:眼泪?她竟然为他流泪了?
然而念及此处,一股无法压抑的悲伤忽然排山倒海压下,她双手捧面,畅快的哭出声来。
“谁惹得夫人如此哀痛?快告诉我,为夫定不会让那人好过。”
他的声音忽然在身后响起,晏娘在惶措中回头,拼命拭去眼泪,以确定他不是自己脑中的幻象。
他脸上笑意盈盈,若春风化雨,一点一滴融入晏娘心中。两人对视了许久,他才从袖口拿出一封信笺,在晏娘眼前晃了晃,“萧太后前几日托人带了封信给我,信上只有五个字,夫人猜是什么?”
晏娘盯着他,愕然摇头,眼中泪花涔涔落下。
“信上说:她心中有你。”他得意一笑,“夫人,原来为夫被你骗了这么久。”(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