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氏一边哭一边打着滚儿,滚得浑身是灰,硬像个灰面坨子。
那哭声尖利嘹亮,穿透屋顶,完全得了婆婆白老太的真传。
白老头是个极爱体面、重规矩的人,此刻坐在上首,脸沉得都快滴出水来。
他看向白老太,希望她能把丁氏弹压下去。
可白老太这会儿不知怎么地,居然只是笼着袖子阴着个脸,也不出来发个话。
他做公公的不好直接斥责儿媳,只能吼白老大:“杵着干啥?还不赶紧拉你媳妇起来?”
白老大嘿嘿一笑,立刻装模作样地去拉丁氏,嘴里说道:“媳妇儿快起来吧,没看爹都生气了。再这么闹,等隔壁左右都得晓得了,咱白家的脸还不得被你丢光啊,莫说爹娘,俺头一个不饶你哩……”
话音刚落,丁氏非但没消停,那哭声反倒又高了八度,还伸手往白老大头脸上挠去。
“我打死你个窝囊废,都怪你不硬气,累俺跟你一块儿受罪,自打进了你家门,俺就跟头骡子一样,没日没夜地干,错一星儿就得挨骂。二弟妹倒是个金贵人儿,两手一推说铺子离不了人,就能带着老二长年累月住娘家,年节回来还得俺们伺候着,天底下哪有这样的理儿,这人的心啊,都偏到咯吱窝里去了……”
“哎哟别打了,都是我的错,媳妇儿你轻点啊……”
夫妻两个一个哭天抢天,一个装模做样地求饶,配合倒是十分默契。
见哥嫂这样当众闹了起来,白娇凤在一旁气得发抖,袁氏低头攥着帕子不吭声,可那指甲都快嵌进肉里头去。
白老头看着这一幕,突然一股无力感涌上心头,心灰了半截。
老大一家这是在埋怨他偏心二房,处事不公,当众给他当爹的下脸子啊。
他们怎么就不懂自己的苦心?
老头子突地将桌子重重一拍。
“还不闭嘴!再吵一句全都给我滚出去,我白家没你这样的不孝儿孙!”
白老头喘着粗气,像是动了真怒,老大两口子立刻收声。
白老大嘿嘿地笑着,就像方才啥事也没发生过一样,搓着手上前。
“爹啊,您别生气了,您让俺们闭嘴俺们就闭嘴了,俺们都听您的话哩。”
白老头抚着胸口喘了口气,看了看下首的儿子媳妇们,缓缓说道:“方才我也想好了,既然你们几个拿不出个章程,就由我当爹的来安排。明日起,家里的主要活计,像割猪草、洗衣裳、浇菜地、烧饭啥的,就由老大老二媳妇轮着来,一人顶一天,凤儿和凤儿她娘就跟着打打下手……凤儿负责割猪草和喂鸡,凤儿她娘年纪大了,就在一旁看着点儿,省得出了什么岔子……要还有娘儿们干不了重活计,老四从地里回来帮着搭把手,想来也就差不离了。”
不得不说姜还是老的辣,白老头的这番安排其实很周到。
丁氏惯爱偷奸耍滑,以往轮到她干活的时候就不老实,净爱指派柳氏给她帮忙。
袁氏就更不用说了,每年年节里回个几天,都是把她当客,排了事儿也只做做样子,基本都是三儿媳柳氏帮着干的。
所以他就把白老太和白娇凤算了进去。
白老太是婆婆,自然可以用身份压着她们好好干活儿。
她的话,媳妇们怎么着也不敢不听。
而白娇凤转出门子了,被宠得连个针线都拈不动,正好可以这个趁机学着理家,省得嫁到夫家被人笑话不会过日子。
白老头的心是好的,可并不是每个人都能理解他的苦心。
袁氏起身,面上有些委屈。
“爹,夏生还等着我回去收拾,他才好动身呢,能不能……”
袁氏觑着白老头脸色。
可白老头这次铁了心,直接拒绝了他向来看重的二儿媳。
“老二家的,你嫁到白家十几年了,爹对你从没旁的要求。这次你三弟妹病了,家里着实离不了人,你留下罢,等老三家的好了再走,就当孝顺爹一回。”
“可铺子那边……”
袁氏还是有些不甘。
白老头意味深长地看她一眼。
“铺子那边有老哥哥在,想来能够料理妥帖。我再让人给夏生带个口信,他该啥时走就啥时走,省得耽搁行程。”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袁氏知道已是无力回天,便低下头不再吭声。
白娇凤突然道:“为啥咱们这些人都排进去了,偏三嫂家一个人都不用出。蕊儿只比我小一岁,我能干的她难道就干不得了?”
白娇凤方才听见爹说让自己割猪草喂鸡,肺差点气炸了。她是娇养的老闺女,长这么大都没干过粗活呢。
让她去割猪草,简直岂有此理。
这回不等白老头应声,心疼闺女的白老太立刻跳了出来:“我凤儿来年就得出门子了,得抓紧时间绣嫁妆。我看这事还是得蕊儿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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