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承绪抬起手,慢吞吞地道:“用过早食再谈。”
6.....
原本只是清晨的闲谈。
严云云本以为宋廷纳供的岁币天下皆知,不是什么重大或隐密的公务,没想到韩承绪却要私下再谈。
“父亲,莫不是宋廷又不给了?”
饭后,才转进偏厅,严云云马上便问道:“那这一战还要再打下去不成?”
她了解过贾似道,知道对方向来狡猾,曾经还答应过忽必烈给岁币最后却什么都没给,不免着急。
这笔钱虽是国库的,却是由她管的,自从得知宋廷的和约之后,每日她都要盯着根本没得到出岔子的风声。
好在,韩承绪说话虽然慢,但还是将原由说了。
“郝老道长回长安了,问朝廷,蒙元能给吐蕃的赏赐,茶叶、瓷器、丝绸等等,我们能不能给”
“父亲?”
“郝老道长已随你兄长往子午镇去。”
“老道士这是何意?”严云云眉头一拧,道:“不先问我这个户部尚书,反而抢在前头先去见陛下,不将我放在眼里。”
“你不是要辞官了吗?”
严云云官袖一拂,差点便要发作,想起这是在义父面前,方才将官威收了,道:“不论如何,做事的章程不是这般。”
“那是郝老道长。”韩承绪笑了笑,道:“他可不管什么章程,要的就是赶在你前面向陛下要这二十万银、绢。”
严云云的心思已转回到吐蕃之事上来。
她是李瑕一手带出来的人,思路与旁人不同。别人想的是和亲、赏赐,她想的却是贸易。
蒙古人也喜欢贸易,不同之处在于,严云云所想的贸易不是为了以茶叶换取黄金而是借贸易有意地促进融合。
“父亲可信?郝老道要不到这岁币,陛下还是会交由我来处置。”
“为父信也罢,不信也罢。”韩承绪拍了拍膝盖,意味深长地叹息道:“总归都是看你自己……”
子午镇。
当天子的仪仗还未抵达,李瑕已轻车简从赶到,并在驿馆与韩祈安详谈。
如今贵为九五之尊,亲征宋国归来,一场盛大的仪式是免不了的了,过两三日仪驾到了,文武百官还要在城郊出迎,之后要祭天……
这些章程李瑕也拒绝不了,但他要在这之前先了解了关中的情形,并处理好政策而不是真的等到所有仪式完成,再一桩桩地问。
到时只会有一种情况,那就是每有臣子奏报公务,都会发现陛下竟然已提前了解了这件事,并有了想法。
这样,李瑕就能给人一种无所不知的印象当然,这不是主要目的。
“陛下征宋之时,元军确实曾一度勐攻关中。尤其是兴庆府、延安府、潼关等地最危急之际,董文炳曾亲自偷渡禁沟,刘元振将军率部支援甚至中了一箭。”
“也就是那时,朕在襄阳城外收到战报了。”
韩祈安道:“至今想来臣犹心有余悸,但其实。”
“其实元军后继乏力。”
“陛下因何得知?”
李瑕在当时其实也拿不准,只有一个直觉,此时说来却笃定,道:“元军若真是大举进攻,必有宗王挂帅。脱忽、移相哥、塔察儿……至少要是这些人来了,才说明元军是做好准备。但朕不信元军能做好准备,朕对赵宋不宣而战,连赵宋都没能反应过来,消息传到忽必烈处又过了许久,他怎可能来得及调动兵马。”
“陛下圣明。”韩祈安道:“臣近日才得到消息,元军主力分为三部,一部分兵马堪堪赶到河套,欲趁机夺兴庆府,可惜晚了;另一部分兵马则还在漠北收拾阿里不哥留下的残局,招拢个个部落;最后一部分,已趋往西域,如今已抵达阿勒泰山附近。至于攻打我们的,则是各地临时抽调的兵力。”
李瑕随手在地图上点了两下,道:“看,去年朕若不联合西域,这一支元军便能带着高昌畏兀儿杀过河西走廊。而我们也不能抽调出甘肃的兵力协攻他处……如今回想起来,险之又险。”
“若没联合西域,一旦与赵宋决裂。我们确实是三面受敌。”韩祈安也点了点地图,“元军主力、西域、赵宋,就算这三面的敌军没有同时进攻,我们却不得不设防……对了,还有这里。”
手指一移,韩祈安已移到了吐蕃的位置。
此时看地图,则能看到唐国的疆域像一个月牙儿。而被这月牙儿包围在中间的那一大块便是吐蕃。
“元军还可以从西域联络吐蕃,偷袭川蜀。”
李瑕笑了笑,问道:“郝老道长回来了?”
“就在子午镇,想要见陛下。”
“朕是该给他赐个封号了。”
“是,郝老道长已经想好了,叫‘玄门正宗辅化明德真人’即可。”
“他倒是不客气。”李瑕话虽如此,已提起了笔,将这个封号写下来。
“他说是免得让陛下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