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国的皇亲是怎样的心境了。”
“蠢丫头,眼下这才哪到哪,比起靖康之耻,比起蒙虏杀来。若这次陛下真能破了临安,是赵氏皇亲们命好。”
赵衿无言以对。
两人这边说着话,却没注意到王翠赶了两步站到了山崖边,正认真眺望着山下的战场。
只见那支杀出的伏兵扛着一面主将的将旗,将旗上所书的自然是领兵将领的名字。
厮杀持续到了下午。
傍晚时分,有士卒奔到杨竹尖上,大步赶了几步到李瑕面前。
“陛下,陆将军已攻破吕家庄!”
不得不承认宋军守城着实是了得,今日若不是借助野战击败宋军,再利用溃兵冲破吕家庄,就这一个城垒也不知要何时才能拿下。
“先清理战场,再移师西塞山。还有尽快把消息传回鄂州吧,该提提士气了……”
李瑕吩咐到一半,想到今日是除夕了,遂道:“再告诉将士们,今夜在吕家庄犒赏三军。”
因他这一句话,军中一片沸腾。
李瑕听着欢呼,也觉松了一口气。
哪怕房言楷说他目光短浅,为此激怒了吕文焕,但攻下西塞山缴获吕家之财,足够解当前钱粮不足的燃眉之急。
隹圭,。
“说什么称帝平天下,还不是打家劫舍的反贼?说什么抗击外虏,造反第一桩便是抢功臣的家产,我可告诉你,吕文德不仅是大宋的功臣,也是庇护江南百姓的功臣”
李瑕转头看去,见是赵衿原来还在阎容身后的侍女之中。
好像是把他当成了什么善男信女,一点也不害怕。
李瑕不得不提醒她。
“我是你的杀父仇人、灭国之敌,要杀你甚至折磨你也只是一句话的事……别待得太自在了。”
赵衿一愣,张口就要反击。
“天下都是我赵氏的,你个背主……呜”
阎容连忙过去捂住她的嘴。
“别说了。不知好歹的丫头,你就当自己是俘虏行不行?!”
“呜·凭什么·我自己来的。”
在没看到李瑕的时候,赵衿还算是老实。
她也明白若没有阎容保护,自己在这兵荒马乱的地方活不下去,甚至会更惨。之后也就并未再闹了。
只是在路过战场时看到堆垒在路边的尸体,还是会痛惜,觉得战争太过残酷,怪李瑕这个叛逆挑起战火。
队伍在天黑之前进入了吕家庄。
说是庄,其实是一个不小的城池,城内张灯结彩,街巷上挂满了花灯,竟有着不输临安的繁华。
赵衿揉了揉眼,以为自己是作梦。
前一刻还在尸横遍野的战场,怎的下一刻就到了这富贵乡。
只有那些押解俘虏的士卒告诉她一切都是真的。
一队队身穿绫罗绸缎之人被押过,破口大骂着李瑕。女眷与孩子被聚集在几个院落里,哭着哭着被吼了几句,声音渐息。
这景象让赵衿感到了窒息。
她立即就代入了吕家人的感受,大骂李瑕十恶不赦。
李瑕就在她前面不远,听过一名将领的汇报之后,吩咐阎容上前。
“军中带来的文吏不够用了,那部分的财宝你帮忙清点可好。”
“臣妾遵旨。”
“你们协助并保护宁妃·”
赵衿跟在后面听着,撇了撇嘴。
待找到机会,她便向阎容道:“从前你在临安娇生惯养的,如今却要跟着打仗,逃命,翻山越岭,做这许多杂事。有什么好的?刀。”
“自是好得很我乐意。”阎容听了反而笑起来,娇媚不可方物。
赵衿只好暗骂一句“蠢女人”。
当她跟着阎容走进一栋大宅,却是大吃了一惊。
“这是哪儿?!”
“吕宅。”
赵衿作为公主,是认得好东西的。转头环顾那满院的财宝,一时竟也被吕宅的奢豪惊得呆了。
“人说吕文德‘宝货充栋宇,产遍江淮,富亦极矣’,不是虚言。”
阎容接过一本帐册,
又走了段路,前方一个仓房被推开。
“宁妃请看。”
一口口箱子被打开来,天色仿佛忽然亮了一般,满堂的流光溢财瞬间迷了人的眼。
“个臣子赵衿喃喃道:”“个臣子,他怎么能怎么富……”
“别的不说,京湖三十万定额的养兵之赋,为吕文德所攫取的至少三分之二,你算算有多少钱?”
赵衿算不出。
“人说吕文德富可敌国,我看却不见得。”阎容道,“国库有多少钱你我清楚,岂比得上吕文德一半富有?”
6$55。
赵衿只是发呆。
其实这些年离开宫城,许多许多事就已经与她以前认为的不一样了。
她曾经以为她父亲是靖康以来最好的明君,后来才知道,民间都在骂他昏庸无道。
她曾经以为她舅舅是一代贤臣,但这两年隐居在天台山竟然也能听到骂他误国的声音。
这趟出门,所见的一切又颠覆了她的认识。
原来保家卫国的大功臣,一年能贪掉大军近半的军饷。
触目惊心。
而就在不久前,她还讥嘲李瑕只会打家劫舍……
下一刻,阎容忽然拍了拍赵衿。
“麝香保心丸吃了吗?到你吃药的时辰了。”
赵衿还没应话,阎容已叹了一口气,放下手中的帐册,从王翠手里接过药瓶,嘴里念叨道:“就你天生命贵不成,要人这般顾着。”
“谁要你顾着了。”赵衿撇嘴。
“我乐意,行了吧。”
阎容方才说起对李瑕也是这样一句“乐意”,此时赵衿听她也是这般待自己,方才笑了笑。
这夜是除夕。
赵衿忽然在想,跑出来这一趟也蛮好的,至少和阎容团聚了。
至于那些天下纷争,赵氏社稷何去何从,她这个小女子能做的好像真的很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