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当年刚随李瑕北上时还十分白净,这些年风吹日晒、刀枪剑戟里过来,才显得老气。
但私下里稍不注意,他还是说话没分寸。
很快又提起了杨起辛辞官一事。
“官人还真以为妾身会随姑父一家回通城不成?”
“我也知道多半是不会啊,但人在西域,心里多不踏实。”
“像你这种读书人家出来的女儿,我哪摸得清你在想什么。万一把我的一双儿女带到荆湖北路,我还得拜托老姜那边派人去请。”
覃氏登时便恼了,啐道:“呸,你是怕我们回了娘家,还是怕坏了你的前程?”
“当然是紧着你……至于我的前程,哪能就坏了?我多伶俐,求秦王作主再给我许一门妻子,我一提,秦王就叫我安心。”
襦裙才掀起,覃氏忽然就变了脸。
“滚出去。”
“别闹,我和你说笑的。”
“姓林的,我告诉你,我覃淑自有半条街的嫁妆,不靠你也能活。”
“我不是这意……”
“我看你是在蒙虏那边待久了,真个儿将我当成你花聘礼买回来的财产,想聘几个就聘几个。等你死了,是否还要将我继给你叔伯兄弟?”
“言重了,你这婆娘言重了,不是,夫人你听我说……”
“滚!”
林子才被推出来,“彭”的一声响,屋门已被关了起来……
与许多人印象中不同的是,在如今的大宋,其实妇人地位颇高,不仅有继承家产的权力、有改嫁的自由,嫁妆是她们的个人财产,还能提出和离。
林子虽说是堂堂军情司指挥使,却也是真怕触怒了妻子,只好到书房窝了一夜,次日一大早便老老实实到覃氏面前认错……
“我昨日话还没说完不是,秦王也没答应我,还将我狠狠骂了一通。”
“该。”
“好了,莫气了。姑父可还在长安?今日去看看他。”
“便知你要去,早让人上门说过,走吧,姑父在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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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起辛今日正在见一个同年。
得益于当年吴潜的安排,兴昌四年丙辰科的进士在秦王治下的还是多的。
“君直竟然注意到了此事……不错,这几年我也发现了,反而是在蒙虏治下多有人推崇程朱理学。”
“辛老兄以为原由为何?”辛老是杨起辛的字。
“此事我曾与秦王有过谈论,试想,若有汉人女子嫁一蒙古人,她丈夫死后,要被丈夫的兄弟或儿子收继,她可愿意?”
“唉。”
坐在厅中的中年官员谢枋得长叹了一口气,道:“我在陇西任官时便判过好几桩这样的桉子。”
杨起辛问道:“君直自是判女方不必被收继,还可带着儿子改嫁?”
他理了理袖子,又补充道:“对了,还可带走丈夫的一半财产。”
“辛老兄想得简单了,风俗不同啊,从蒙虏治下归正而来的这些人自有其风俗。若照大宋律例判决,陇西早便出大乱子了。”
“那是?”
“不改嫁。”
“朱熹尚且说过,‘夫死而嫁,固为失节,然亦有不得已者,圣人不能禁也’。”杨起辛皱了皱眉,摇头叹道:“未曾想,因胡风胡俗,反而更推崇守节。”
“是啊,我亦以为,此绝非长久之计。”谢枋得皱着眉头,道:“汉女不愿被收继,夫家不愿放人。也唯有让她们守节,在夫家养育儿子,方勉强算是两全其美。”
“两全其美?”杨起辛喃喃着这四个字,想到这些女人留在夫家守节,背地里又遭到了怎么样的厄运,恨不能马上写些折子。
但,他已经辞官很久了。
免不了又骂了李瑕几句。
“说来可笑,秦王那人,呵,他以为是我们这些读书人都推崇程、朱之理学,以为是我们要妇女守节、裹脚……”
“秦王毕竟是武人出身,不读书,容易有误解。”
两个同年才聊到这里,有小厮进来附耳对杨起辛道:“阿郎,姑爷来了。”
谢枋得知是又有客来拜会,起身道:“辛老兄,那我这便告辞了。”
“我得罪了秦王,也只有君直愿意来看我。”
“言重了,告辞……”
杨起辛送了客,重新坐回厅上,端坐着。
他其实还有济世经民之心,而秦王既然已回长安,那也到了该起复的时候。
不一会儿,林子便走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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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子已听妻子说过,这个姑父是有起复之心的。
李瑕也与他提过,需要给杨老探花一个台阶下,天下纷乱,正是用人之际。
“姑父,我随王上回来了。”
“坐吧,看茶……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怎么好剪了头发……”
“西域那边人喜欢喇嘛,这样行事方便些。”
“西域、西域,事到如今,局势成了这般,秦王可后悔了?”
林子一愣,讶道:“后悔?”
他以为自己听错了,这西域之行,三方会盟,大获成功,有何好后悔的。
“你还不知吗?”杨起辛指了指南面,道:“你为秦王耳目,难道不知……不知那边有可能与蒙元结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