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条件不变,条件不变……”
海都闭上眼,在心里重复着李瑕这句话。
说好了拥戴昔里吉为大汗,但李瑕却在这个条件上加了太多附加的条件。
驻跸六盘山、号令各大兀鲁思,现在甚至还公开把昔里吉换成了新的傀儡。
侮辱了一次又一次。
就像是黄金家族被李瑕打了一巴掌,忍了,结果“啪”地又被打了一巴掌。
海都眼皮跳得厉害。
脑海里一边回想着自己跪在蒙哥面前求他饶自己一命时的场景,一边回想着亲爱的叔叔阔端哈哈大笑地述说着他是怎么屠戮川蜀。
“哈,宋人都是废物……”
“你可以忍一时之恨……”
两种声音在脑海里交织。
手掌再次握紧又松开。
忽然。
“噗通。”
那是哈答驸马对着李瑕跪了下来。
“大汗!不……昔里吉汗……不不不,你忠诚的哈答是说,那就是昔里吉汗!就是昔里吉汗啊!”
“是吧?前几日,昔里吉汗病了一场,瘦了一些。”
“瘦了,瘦了一些,眼睛更大了,很像……不不不,我是说这就是昔里吉汗,很像蒙哥大汗,真的很像蒙哥大汗。”
“你们说呢?”
“……”
海都回过身,走向李瑕,却被人拦住。
他于是抻长了脖子,咬着牙道:“我们是盟友,你不能一次次对盟友食言。”
“我食言了吗?”
海都抬手一指远处的失邻公主。
李瑕招了招手,允许海都更近一些,问道:“记得吗?是谁下的毒?”
“你和兀鲁忽乃一开始就在算计我,真能让我毒死昔里吉?那个老萨满活着,可见他没有被我收买。”
“我不管这些闲事,我只知道是你毒杀了昔里吉,拖雷家族的子孙也是这么认为。”
海都一时间竟不知怎么反驳才好。
他确实是这么做了。
可……
“你这样太卑鄙了,汉人有句话叫‘指鹿为马’,但真正伟大的君王是不屑于这么做的。”
“是,通天巫预言天意,为成吉思汗加冕。成吉思汗以摔跤比武的名义阴谋处死通天巫,这才是伟大的君王该做的。”
海都一滞。
李瑕正色道:“我不是在讥讽,我认真在说。”
“你真的不该这么侮辱黄金家族。”
“不重要。”李瑕道:“重要的是,我要扶持昔里吉为大汗,哪怕你杀了昔里吉,他也会是大汗。”
这句话很绕。
于是,李瑕再给海都解释了一句。
“这就是我做事的态度,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海都瞥了瞥身后的安狄万。
想到金帐汗国的支持,他还是不甘示弱地回复了一句。
“这也是我做事的态度……”
~~
与此同时,兴庆府以北,乌海。
“大帅!西北方向五百余里,发现大股元军过境的痕迹……”
黄河的咆孝声远远传来,漫天风沙之中,苍老的元帅迎了探马入帐,顾不得抖落满身的沙子,大步赶到了地图边。
“说仔细,在哪发现的元军踪迹?”
“沙漠北面,当地人称为‘乌兰陶勒盖’的一个地方……”
李曾伯手指在地图上轻轻移动着,努力看着沙漠北面并没有标注地图的地方,仿佛像是拼命想看清纸张里藏着的沙土、森林、道路。
听着探马的描述,他才慢慢分清了乌兰陶勒盖在哪,提笔写下了这个地名。
“元军过去多久了?”
“有几日了。”
“……”
“他们是从河套出发的,不来抢回兴庆府,反而一路向西,这是要去哪?”
杨奔上前,在九原城一点,手指往西直直地拉过去,道:“不必绕路,元军可直达西域?”
李曾伯皱了皱眉,招过一名信使,道:“速报给秦王。”
“是!”
李曾伯挥退帐中别的人,只留下了杨奔,叹道:“这是冲着秦王去的……”
“他们的消息未必有那么快。也可能是还不知我们攻下了兴庆府,想绕过大沙漠,奇袭河西走廊,解兴庆府之围?”
“不,就是去往西域。你不能用我们攻城掠地的想法套在蒙虏头上,他们没这么在乎一城一地的得失。只怕更在意的是这是一个包围秦王的好机会。”
“那我们追上去?”
“来不及了,且路途不熟,辎重不足,如何敢轻易追击啊?”
李曾伯眼中泛起了担忧之色,重新拿出李瑕的来信看起来。
从高昌到兴庆府,商旅要走一个月,但快马加急,传信快的话十天便能到。
李曾伯手里这封信便是李瑕十日前传到的,信上说希望李曾伯如若攻下兴庆府,可派出小股兵力震慑西域,促成他即将要召开的忽里勒台大会。
如果一切顺利,算时间,此时大会应该已经完成了。
但万一事有不谐……
“派出小股探马,沿沙漠以北追随元军打探踪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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