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远。
既然河阳方面迟迟不动,李泰便又将主意打到了金墉城方面来。他先是让人在土山上多架设几座河阳砲,摆出攻势更加凌厉的架势出来,但又让人将金墉城北面的长围拆除一部分,然后逐渐做出大军将要拔营而走、陆续撤离的架势。
城外的守军也在密切的关注着城外各种动向,眼见敌人做出种种前后矛盾不一的行为,城中自然也是诸多猜测、众说纷纾 若在之前城中守军打定主意固守不出的时候,魏军这些作态也不会在城中引起太大的波澜。
可是随着之前斛律金出尔反尔的强行出战,以至于师旅大败,就连斛律金自己侥幸逃脱回城后都一病不起,使得原本坚守的默契和氛围被打破,也令城中人心倍受煎熬,迫切的盼望局势能够出现变数。
如今敌军的行为透出一股外强中干、将去未去的味道,顿时也让城中将士们浮想联翩起来,各自猜测莫非是平原王大军已经返回,又或者河阳方面有援军到来,贼军自知不敌故而要解围而去?
怀有此类想法的人不在少数,所以在某天入夜后,便有一队兵丁顺着吊篮出了城,向着沙堤长围摸去,当他们绕过长围缺口行出的时候,看到左近一座营地中人马俱去,但还遗留着许多营帐器物。于是他们便入内翻找一通,竟然在营帐中发现了许多敌人仓促撤离而带不走的钱帛财货。
当这些人带着财货返回城中,将所探知的消息汇报上去的时候,顿时便在城中引起了轩然大波。自然也有人怀疑这会不会是敌人刻意摆出的诱敌之计?因为他们可是没有收到一点强援到来的消息,敌人就这么撤离实在是显得有点蹊跷。
但很多计策看起来浅白简单,却往往屡试不爽,就在于是在人性上做文章。
眼下城中斛律金病倒不能视事,即便不病也威望大损,而赵郡王高睿则资历太浅难以服众,正自群龙无首、人心涣散,无论怎样合理的推断终究只是猜测,反而是那些兵卒们带回的财货确凿可见、真实可触。所以尽管上峰还无明令,但还是有许多士卒趁夜出城去摸索敌营,自然也都收获颇丰。
这样的情况持续数日,城中人心越发浮躁。而这一天清晨守城将士醒来登城察望,却发现就连城南土山上都不见敌踪,只抛落着十几架仍未完全拆除的河阳砲,并且土山上下还散落着许多的甲械物资。
“贼人退了、贼人退了!快快出城,出城收捡贼遗1
这几天时间里城中夜出寻宝已成默契,可谓是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如今见到这一幕,无论是之前已经得利的,还是胆怯未出的,这会儿也全都按捺不住,用力的扒开堵塞城门的土石,然后便蜂拥而出。
一些秉性稳重的督将们或还呼喊劝阻、想要约束一下军士们,但也有一些督将本身便已按捺不住,直接率众出城。他们或许对那些敌军丢弃的物资不感兴趣,可是土山上的河阳砲却是分外的诱人。
且不说争相出城的齐军将士们,近日一直都在中军大帐中代替斛律金处断军务的赵郡王高睿在得知此事后也是大喜过望,当即便放下案头上的事务,站起身来往别帐去探望正在养病的斛律金并告知这一好消息。
“太师,大喜、大喜啊!城外凶贼弃营而走,使我危机消解1
走入斛律金养病的房间后,高睿便望着躺在榻上的憔悴老翁笑语说道。
“贼军走了?是、是我儿又引军杀回?援军是南是北?”
斛律金本自恹恹欲睡、精神欠佳,听到这话后两眼顿时变得有神起来,望着高睿一脸希冀的发问道。
高睿闻言后先是一愣,旋即便又说道:“未知援军所出,只见敌军弃营而走。将士们连日出营察望,此事应当无误。至于斛律开府所在,太师也无须担忧,如若为贼所害,贼军近日为何不城下炫耀?可见吉人天相,此间兵危解除后,不久必能父子相见1
“希望能如大王吉言……”
斛律金听到这话后,脸上先是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旋即便又连忙说道:“贼虽退走,大王也切勿轻敌。李伯山奸险狡诈,还是要巩固城防、以待援军抵达城外方可出入。”
高睿闻言后脸色微微一变,旋即便不无尴尬道:“城中军士多出,贼军接连几日弃营,应该不至于作伪……”
然而其人话音未落,突然听到城外鼓角声大作,脸色也陡然一变,而床榻上的斛律金更是气急,一口逆气梗于胸间,捶胸粗喘着,一时间竟连话也说不出。
随着四周鼓角冲锋声响起,此时的金墉城外顿时也是一片混乱,原本还喜孜孜出城收捡魏军遗留物资的齐军将士们各自脸色大变,再也顾不得那些散落在地的器械和财物,纷纷转身向着城门方向飞奔而去。
但也并不是所有人都向城门方向奔逃,连日来的围城已经让他们倍感焦灼,此番纵然再逃回城中,之前的那种围城困苦还不知要承受多久,所以有的人干脆就直往金墉城北面的邙山山野逃去,希望能从那个方向逃回河阳。
将士们心中所想、奔逃方向各不相同,顿时便让局面变得更加混乱。尽管魏军为了掩人耳目而退出了很远的距离,此时再以轻骑杀回城下也耗时不短,但当再冲回城下时,城池上下仍然多有惶恐奔走之人,整个城防系统也都乱作一团,使得魏军将士们得以顺利冲入城门之中。
随着魏军杀入城中,本就纷乱不已的城中局面更加难以收拾。待到城门被控制起来之后,越来越多的魏军将士也都涌入城中,很快便将城池各处要害都陆续控制起来。
金墉城作为一座纯粹的兵城要塞,城池结构比较简单,再加上之前石砲轰砸破坏了不少城中建筑,因此重要的区域一目了然。所以随着魏军人马大量入城之后,第一时间便锁定了军机所在的中军大帐。
当李泰在亲兵们拱卫下进入城中的时候,这大帐已经被团团包围起来,帐前多有战死士卒。虽然之前一直在叫嚣要让斛律金埋骨于此,但李泰也明白这种等级的敌国大将还是生擒更有意义,当即便下令暂缓攻势,着员入前喊话劝降。
此时的大帐中,高睿和斛律金神情惨淡的对坐着。听到帐外敌军的喊话声,斛律金望着神情惶恐的高睿涩声道:“老夫失算无能,累及大王。大王皇家贵胄,李伯山亦名门翘楚,想必不会擅自加害……”
“太师与我一同出降罢?”
高睿望着斛律金颤声说道。
斛律金闻言后却摇了摇头,转又目露追思的叹息说道:“阿六敦本漠南匹夫,幸从太祖得创伟业,竟成中国名臣,人生至此死而无憾!落败于少类已是羞见故人,如何还能忍辱偷生?何如捐我残生,成一壮节,大王保重1
说完这话后,斛律金便抓起膝前的佩刀,用力向自己腹间深深掼入,旋即便身躯后仰气绝而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