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候,正在一处夹道之中,飞檐红墙,显是一处宫室之内。
钱太冲不敢言言语,只在轿外等候,不多片刻,果然来了两名官宦,将他引到一处殿宇之中跪候。
他知道见自己的人必是皇帝,上回让他“留在会馆,不要离京”就说明皇帝还要召见于他。此刻他的心情是又惶恐又高兴。
上次召对,皇帝的兴趣大多是在髡贼身上,于郑家并无太多的表示。不过,既然皇帝对髡贼有很大的兴趣,利用这“反髡”大势,让皇上扶持郑森,是目前最为可行的办法。
他想起乐先生的话,心里默默盘算了好几遍,这才听到外面有脚步声。他赶紧做出一副毕恭毕敬的模样,恭候皇帝驾临。
靴声橐橐,只听得有人经过。这时有小太监轻声提醒:“见驾了!”钱太冲忙站起来身来,报名而入,跪拜如仪
崇祯皇帝自从召见了杨嗣昌之后,心里已经接受了“攘外必得安内”的建言,在南北两个方向采取守势,对内全力剿灭“流寇”。
东虏方面,由于最近孙元化和登州军的表现出色,情势已渐趋稳定。建虏去年攻入朝鲜,虽然给朝鲜朝野极大的震憾,一度将其逼迫到弃守汉城的窘迫之地,但是最终还是因为孙元化指挥登州军的积极行动,一救江华岛,二救南汉山城,三战鸭绿江,使得其无功而返。朝鲜依旧是大明的藩属。
拿不下朝鲜,则满清的东翼不稳。朝廷在宁锦一带的防线算是基本无碍。至于南面的髡贼,虽然拿下了两广,但也止步于五岭不前。目前南北两线均无重大战役。正是剿灭流寇的大好时机。
但是南线方面,却有比较大的隐患。髡贼战力极强,多次鏖战都是以少胜多。朝廷官军多不能敌。非重兵不能压制。偏偏两广失陷之后,朝廷在南方的重兵集团已损失殆尽。江西、贵州、云南、福建各省,要么兵力空虚,要么本身内部不稳,拿不出什么像样的军队来“防”。傅宗龙虽是知兵能臣,南赣巡抚麾下亦有数营人马,但是较之于漫长的战线和髡贼的赫赫战力,多少有些不敷使用之感。髡贼来攻,所谓的防线不过是薄纸一张。
若是要象宁锦一线的关宁军一样建新的重兵集团,朝廷非得破产不可。
因此,如何“少花钱多办事”就成了皇帝和阁臣们眼前最重要的课题了。“招抚”显然是一个最便宜也是最现实的选择。
当然,皇帝对招抚这件事颇为犹豫,毕竟建虏和髡贼已经“裂土建号”的巨虏,不论具体的招抚条件如何,朝廷和自己都会颜面无存。尤其对一直孜孜以求当个“圣君”崇祯来说,心理上更是难以接受。特别是朝野上下都有许多大臣反对招抚,一旦露出招抚的风声来,皇帝吃不准有多少人会激烈的反对。
虽说他是“圣躬独裁”,朝臣再激烈的反对也不能动摇他的施政意图。但是年轻的皇帝却比历代祖先更看重朝廷大臣对自己的“风评”。常常在重大的举措前举棋不定。
这次的“招抚”,他亦是走一步看一步。他已将自己的想法些许透露给了内阁诸臣,从他们模棱两可的召对来看,要不是没完全理解自己的意思,要么就是在故意装糊涂。
“这帮酸子,一个也不肯替君父分谤!”皇帝心中暗暗生气。其他人也就罢了,这温体仁入阁以来,堪称“善解上意”,但是在这件事上,他却表现的不甚积极。自然喽,议和的消息一旦泄露出去,朝廷上少不了又要有一场风波。而温体仁的态度,让皇帝对他的信任愈发削减了几分。
这还只是朝廷的问题,皇帝虽然年轻,但是基本道理也是明白的,就算他力排众议,促成廷议议和。但这是你情我愿的事情,若是不给髡贼一点压力,髡贼也未必愿意。
大张旗鼓的征收“髡饷”,任命傅宗龙担任南赣巡抚“练兵”……等等措施都是给髡贼施加压力。让他们意识到朝廷仍旧有倾注全力一战的能力。
除了傅宗龙之外,培养一支偏师牵制髡贼也不失为一个法子。他第一次召见钱太冲的时候,就已经想到了这个主意。
郑芝龙集团的兴亡,皇帝是全程目睹的。虽然“东南海上巨渠”已经不复存在,但这钱太冲不但熟知髡情,还有一番做事业的热血冲动。郑森和髡贼还有杀父之仇。
稍加扶持,就是一支能牵制髡贼的偏师。关键是花不了朝廷多少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