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县衙大门缓缓打开,随即从门内冲出十几名衙役,当先一人身材魁梧,手上拿着一把大刀,众衙役一个个凶神恶煞般。
秦逍皱起眉头,只听当先那人道:“我是明海县班头陈志猛,听说广宁有差官要见堂尊大人,不知所谓的是什么来路?”语气很是不善。
却见到被龙锐兵士护在中间的一人有些忐忑道:“我是吏曹书吏黄枦,奉命前来传令,在此已经等候多时,明海县唐恂唐大人为何不出来?”
“唐大人忙于公务,没时间见不三不四的人。”班头陈志猛大声道:“你是从广宁而来,可据我们所知,郡守大人被人所害,郡尉大人也被人构陷,你说奉命前来传令,是传谁的命令?”
“自然是.....自然是朝廷的命令!”
“朝廷?”陈志猛哈哈笑道:“东北诸郡县,都是由安东都护府发号施令,多少年不曾听说朝廷会直接派人前来传令,这一点是假的。”他环顾四周,扫过黑压压的人群,大声道:“诸位父老乡亲,你们中间不少都是明海县的士绅大儒,维护着一方秩序,如今突然冒出这几个人,说是奉了朝廷的命令前来传令,你们是否相信?”
“不信!”四周一片叫喝,一个个呼喊道:“他们定然都是骗子,将他们抓起来。”
书吏黄枦见四周众人虎视眈眈,额头直冒冷汗,几名龙锐军兵士虽然没有拔刀,却也都是紧握刀兵,一个个全神戒备,唯恐这群人发难。
秦逍却是冷静无比,冷眼旁观。
黄枦举起手臂,手中是一道公函,高声叫道:“你们都看到了,这里有朝廷两位钦使,大理寺的云大人和吏部宋大人共同签署的命令,千真万确,谁要是.....谁要是胡来,就是谋反....!”
他话声未落,陈志猛已经打断道:“什么云大人和宋大人,我们可不认识?”走上前,伸手道:“给我看看,到底是什么玩意儿。”
“叫唐恂出来。”吏曹书吏黄枦身边一人冲着陈志猛道:“你还没有资格看。”
秦逍在人群中打量这说话之人,见他衣着朴素,一件旧棉袄,头戴一顶棉帽,虽然衣着普通,但气质却是颇为儒雅,背负双手在身后,长身而立,并没有被四周的情状所吓到。
“哦?”陈志猛笑道:“你又是什么人?”
“萤草堂李清源!”那人淡淡道:“白玉楼白先生门下弟子。”
秦逍眼角微跳,嘴角不禁泛起一丝浅笑。
此时他已经明白今晚到底发生了什么状况。
他领兵控制广宁城,此后又用计拿下榆关,这一切的目的都是想将辽西作为龙锐军在东北的立足之地。
他对辽东军势力进行清洗,但清洗辽东军的力量之后,辽西十三县必然会出现权力真空,许多的官职需要有人能补缺上来。
大唐世家门阀的力量之所以强大,便是以他们为核心,控制了读书的权力,即使有寒门子弟通过读书出人头地,却也迅速被世家门阀所笼络收买,成为世家门阀势力的一部分,这在地方各州郡极为严重,所以朝廷想要治理天下万民,就必须依靠地方实际办差的官员,而这些官员要么出自世家门阀,要么便是依附于世家门阀的读书子弟。
东北四郡的局面,却与关内大不相同。
近百年来,控制东北四郡的已不是世家门阀,而是军阀。
辽东军拥有土地,手握财政,这就与关内各州的地方驻军完全不同,拥有了成为地方军阀的条件。
为了保障辽东军的利益,辽东军阀反倒是大力打压世家门阀,虽不至于将世家门阀彻底清除,但东北世家门阀的权力和影响力远不能与关内各州的世家门阀相提并论,为此寒门出身的士子阶层不再像关内一样,要依附于世家门阀,反倒是被军阀所笼络。
东北的士人为此便分为两类,一类自然是被辽东军笼络,成为辽东军利用的工具,协助辽东军治理东北四郡,而另一类则是以萤草堂为代表,反对军阀掌权,这股力量骨子里还是愿意与世家门阀联合,但东北世家却无力对他们给与庇护,而他们又不屑于与军阀为伍,成为任由军阀驱使的走狗,就成为了东北的一支特殊势力。
他们虽然有名望学识,却又不与军阀合流,也就无法得到实际的权力。
秦逍要控制辽西,就必须拥有大批的读书人帮助治理地方诸县,求朝廷调动官员出关任职,虽然简单,但必然会引起东北本土百姓的反感,最好的办法,当然是找到东北本土的士人来补缺官职,对秦逍来说,萤草堂这股力量就像是上天早早为他准备,成为他清洗辽东军势力后填充势力真空的最好选择。
毫无疑问,自己虽然被绑架失踪,但自己制定的方略却没有受影响,广宁那边有人依然稳住局面,甚至迅速派遣萤草堂的士人补替地方官职,眼前这名叫做李清源的萤草堂士子,自然就是今晚事发的关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