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sp; 她是知道的。
一直知道却假装不知道。
“瞧我这笨手笨脚的,邢姨明天才来上班,茶是阿姨自己沏的,沏的不好,你俩就将就一下”
冯究望适时开口:“陈姨,她说她还有事要先走。”
客厅里静了一秒,陈芳梅说:“不喝点热的暖暖身子再出去?那也行,究望你把夏怡送出去,咱家那个走廊路滑”
楚夏怡一直不喜欢这个女人。
陈芳梅脸上堆满了讨好的笑,是个人都明白她是什么心思。她怕冯琛父子俩,她这辈子都只能这样了,为了一个男人生了个女儿就觉得自己抬不起头,没有比她更懦弱更无能的女人。
楚夏怡拼命告诉自己,她绝不会成为这样的人,绝对不会。
可是她家里也未必好到哪里去,甚至更加糟糕——三个女儿一个男孩,任谁都明白是什么意思,她就算是做女孩也是最不被重视的那一个。
她明白,冯究望肯定也明白。
但他从来不说。旁人越是沉默,她越觉得抬不起头来,因此她要浑身带刺,她要对谁都好也对谁都不好。
她会好好爱自己,只有她最爱自己。
从玄关走出去,楚夏怡说:“你不用送我。”
“我出去买东西,不和你一道。”
楚夏怡低下头快走两步,冯究望果然没跟上来。
然后她又放慢步子,长发落在脸颊两侧,影子照在地面留下一道漂亮的剪影。
楚夏怡:“你变了挺多。”
冯究望随意回道:“发型变了。”
楚夏怡:“”
“不是,我认真的。我之前一直觉得你就是个小孩,知道你不爱听,但是是真的,冯究望,我没见过比你更恶劣更幼稚的人了无论什么事,你都不放在心上。”
像小孩子一样,记不住别人的好也记不住别人的坏。
“但是现在我听卫洋说,你都不怎么旷课,还天天往自习室跑这样挺好的,我想应该是俞老师的功劳吧。”
楚夏怡把自己说的不自在,她向来不是会说好话的人,
从前她还勉强可以把冯究望划分在同一个阵营里,现在却不能了。
他们从来都是不一样的。
只是少年的沉默让她产生错觉,让她误以为他和她一样都觉得生活糟糕透顶未来模糊不清。
可他曾经站在黄昏的分叉口,态度强硬地拽着一个女孩走出一片将至的阴影。
尽管迎来的是无尽的沉默。
尽管无人救他于沉默。
冯究望垂下眼思忖片刻:“不知道你想表达什么,也不是很感兴趣,但是想说你是不是走岔路了,你家搬家走左边了?”
楚夏怡当然知道自己跟着冯究望走了另外一条路,她只是想把话说完。
她从前怕极了冯究望的眼神,冷漠又机械地记录自己所看到的一切,就连极少数流露出的笑脸也是假装的。
现在她仍然怕,怕的是他眼里映照出的自己。
在冯究望的眼里她好像变成某种丑陋的昆虫,拥有美丽的花纹颜色却永远用最虚假的拟态示人。
“我有点羡慕你又嫉妒你。”楚夏怡扯开嘴角笑笑,眼泪滚烫地落下来,她匆忙低下头,“我也想遇见一个能让我这么听话的人,但是我一定遇不到。”
她不具备冯究望的勇气,没有孤注一掷的胆量,更不能像冯究望那样,舍弃自己所拥有的去换取自己想得到的。
她是怯懦自私的大多数人。
“我想你应该不在意,但还是想提醒你一下太明显了。”楚夏怡撇开头,擦掉自己的眼泪,“你喜欢俞老师喜欢的太明显了,会给他带来麻烦的,不然你稍微收敛一点?”
冯究望这才看向她。
“你自己可能意识不到吧,提到他的时候你的语调都有变化。俞老师可真倒霉啊,被你这么一个倒霉玩意儿喜欢上。”
冯究望皱了皱眉,刚想开口说话却被楚夏怡打断了。
“我不会和任何人说。”
寒冷的冬日,女孩含着水汽的双眸动人地闪耀着,随即自嘲地笑笑。
“毕竟我最擅长沉默了。”
她会沉默,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这是她二十一年人生里做过最轻松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