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的因素,安言的内心世界不会彻底崩塌。
她会很平静地处理安谨的后事,虽然会伤心,会难过,但她还有他,时间总会治愈一切。
但当时,她是先失去他,然后失去安谨,她只有她一个人。
平常骄矜高傲的一个人,都那样在他办公室门口求他了,可他做了什么?
他什么都没做,正是这种什么都没做,极度漠然的态度,将她彻底击垮,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是他。
所以啊,归根究底都是他的错。
当初种下的因,得到如今的果。
但只要安言不离开他,就算一辈子释怀不了都没有关系,他可以陪着她。
回去的路上,她一言不发,萧景想跟她说话,找了几个话题之后,多半是他问一个问题安言答一个,到后来,她干脆将自己蒙在了宽大的围巾里,什么都不听也不理。
萧景心里酸涩,她现在的平静让他不安,所以他不应该来找史密斯,让她的心情跟情绪恶化。
明明前几天,他们之间,都太和谐了,像他梦里的场景。
傍晚时分,他带着她去小镇上采购东西,害怕她走散了,一直拉着她的手,安言很听话,偶尔,还能对他回以微笑,这让男人的心安了不少。
只是回去时,他发现她的右手心被自己给弄破了皮,他心疼的同时更加责怪自己,给她拿了药擦好,然后又哄着她将本来就没什么的指甲给修剪的更加整齐。
但晚饭安言吃的少,而且睡的早。
睡前,她看着给他掖被子的男人,伸手抓住了他的手腕,弯了弯唇,“茯苓什么时候来?我们结婚她来吗?”
萧景顿住,手心摸了摸她的脸,笑,“她不来,她来做什么。”
安言拧了下眉头,“你让她来吧,一直我们两个,你很难照顾我,我知道我现在很麻烦。”
男人俯身,温柔地在她额头上印下一个吻,“我很喜欢这个麻烦,一直让我麻烦,我会很开心的。”
她像是有些着急了,抓着他的手,“真的不让她来吗?你让她来吧,我好久没看到茯苓了,她不是一直很照顾你的身体吗?”
“她不来,就我们两个,这样很好,睡吧安言。”萧景眸光微闪,摸了摸她的脑袋。
安言抓着他手腕的手指格外的用力,萧景将她的手拿下来,放进被子里,在一边哄着她入睡。
暗夜。
外面屋檐上的灯如流光倾泻,地板上是朦胧而温淡的光华。
床头的台灯散出温暖的光,照着床上安睡的人,可就是她太安静了,像是深深沉睡了一般。
“安言,醒醒。”萧景一脸恐慌,雾气浓重的黑眸紧紧锁着身边好好躺下的安言,俊逸的面庞逆着光,看不清具体表情,但是高大的身躯在微微颤抖,泄露内心的慌乱。
“安言,听话,快醒过来。安言……”
“先不要睡,安言,你醒来看看我……”萧景的嗓音染上绝望,可是床上的人似乎没有了意识一样,仍旧闭着眼睛。
修长的手指已经染上鲜血,那艳丽的红色铺天盖地地覆盖住萧景的眼睛,手上仍旧不停地沾染那令人恐慌的颜色。
怎么擦也擦不掉,深色的床单和被子已经被浸染,颜色更加深沉。
萧景不停地呼唤安言,把她整个人身子抱在怀里,可是血还是不停流出,安言胸前已经一片红色,白皙的脸庞像是没有生气一样苍白着。
那枚散发光泽的戒指也染上血色,像是在绝望中唱起来的挽歌,苍白到没有颜色。
漫天都是苍茫的白色,没有尽头,白色一直延伸直到看不见的地方。
安言置身在一片没有出路的地方,不管往哪里都是一样的,根本没有路,到处都是一片白。
整个人也如同一团纯白色的光芒,隐匿在苍茫之间,白色黑发,美眸无神,只有瞳仁里一点晶亮看的出来她还有自己的意识。
很久,她不敢动,甚至都不敢眨眼睛,就这样睁着眸盯着没有任何东西的前方。
萧景,你去哪里了?
喉咙里的萧景三个字永远也唤不出口,像是被哽在喉间一样,不能发出任何声音。
她拼命地开口,可是却不能凑成有声音和质地的音节,只能任由漫天的雪白把自己包围。冷意从身体传来,这时候双脚再也不能动,无法迈出一步,她低头,自己并没有穿鞋。
“安言……安言……”属于萧景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急迫的,惶恐的,不安的,甚至是绝望。
她叫不出他的名字,也看不到他在哪里,白色的雾已经缠绕上她的脖子,她却不能有任何动作,空前的窒息感袭来,她痛苦地闭上眼睛。
眼睛很痛,却怎么也挤不出泪水,铺天盖地的窒息让她几度失去知觉。
萧景……萧景……
萧景不停地打电话,催促医生,心里的痛已经写在了脸上,本来还存有的冷静在一点点被恐惧吞噬。
这样的恐惧上一次经历是在三年前,那时候用了任何方法都没有办法找到安言,所以心里的冷静一点点崩溃,几近颓废。
泪水滚落眼眶的那一刻他还在不停用手擦拭安言脸上的血,滴落安言脖子上的泪水流下和鲜血混在一起,渐渐看不见。
……
安言是在萧景带着哭意的呼唤声中醒来,鼻头的温热让她实在是太难受,她微微睁眼,却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萧景捧着她脸颊的手指全是血,触目惊心的红色弥漫她的眼睛。
冰凉的泪水不停砸向她的脖子,耳边是萧景绝望的声音,扯的她的心也微微疼痛。
白皙的手指慢慢爬上萧景的脸庞,一片湿滑冰凉,轻轻的嗓音萦绕在紧张的空间里,“萧景啊,你哭了。”
那一瞬间,萧景顾不上正要去催电话的手机,低头看着安言,黑眸里的惊慌瞬间被慢慢沉淀,只是脸上的泪水肆虐得更厉害。
原来一个人恐惧的时候也可以伤心到如此……狼狈。
“安言……”
出口的话语早已泣不成声,再也拼不成一句完整的话。
手指上是黏腻的鲜血,俊美的脸有些狼狈,却是失而复得后的狂喜和担心。
安言双手搂上他的脖子,鼻头还是有鲜血流出,但却没有之前那样汹涌,她低声出口,“萧景,你抱我去浴室。都是血,很不舒服。”
说话间又有血钻进她的口腔,鼻息间和空气里全是血腥味,有些心惊。
虽然脸色平静,语气亦是,但连安言自己都没有想到,竟然严重到这种程度吗?
浴室,萧景小心地为安言擦拭脸上的血迹,但是整个人有些慌乱和局促不安。
“安言,不要吓我了,我们要结婚了。”萧景搂着安言的腰,低声说着,语气里还有惊慌和担心。
安言用水冲洗自己的鼻头,然后又浸湿后脑勺,动作熟练得像是做过很多遍一样,事实上,她到现在的确已经做了挺多遍了。
洗手池里鲜红一片的颜色渐渐消失不见,剩下一池澄澈。
当把血冲洗干净,安言接过萧景递过来的棉签轻轻地塞进鼻头,然后才转身看着他,“萧景,不要担心我,只是一次流鼻血,只是因为我睡着了,不要这样。”
小巧的手指拉着他的衣袖摇晃,萧景眸子讳莫如深,深深地凝望着她,然后把她拥在怀中,语气深沉,“我只是承受不住再一次失去你,这一次如果你不能好好地待在我身边,那我,”他又看着她,“我一定也不能好好地生活。”
或者说,他不想好好活着了。
安言愣了愣,转而笑道,“你去给我拿衣服,我这样很难受。”
萧景低头亲了亲安言,心脏仍是剧烈地不规律地跳动,他深深看了她两眼,然后转身了卧室。
安言看着镜子里苍白的脸色,唇紧紧抿着,眼睛里有一抹悲凉,很久没有流过鼻血,今天晚上流了,从来没有在沉睡中流过鼻血,今天也发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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