戈到了陛下这边。
她对黄面恨之入骨,这种恨意可能还掺杂了自己父母家人都可能是间接死在对方手上,而她还当了他的妾侍,试图拉他一把的恼怒怨恨。
爱上杀死全家仇人什么的话本子只能是话本子,现实里发生了,只会让人觉得恶心跟仇恨。
简而言之,她也算的上是脱粉回踩了。
有了她通风报信,纪长泽的薅羊毛计划进行的相当顺利。
黄面曾经是一个心思缜密的人,在他还没有变成现在这副模样之前。
那也就代表了,他并不会把自己的财产放在一个篮子里。
当初的他,四处搜寻好地方,用来藏自己的金银财宝们,为了方便存放,大部分都是一箱箱的黄金一箱箱的白银。
这些赵岭是摸不到位置的,但时常伴随在黄面身侧的玉娘可以。
纪长泽得到了源源不断的金钱支持。
金钱的源头就是正在“为他铲除那些朝廷蛀虫”的黄面。
第n次感慨这可真是个好舅舅的小皇帝默默写下了正月剃头的计划。
春季,草长莺飞。
衍地的叛乱已经平息。
那的人得到了朝廷运送来的救灾粮,看到了各种欺压他们的贪官被斩首抄家,又得到了陛下的宽恕,心底因为活不下去而燃烧起来的怒火自然而然的散开了。
他们甚至开始感到荣耀。
因为在填饱肚子后,他们才知道,原来自己的家乡出了一位娘娘。
听说陛下本来就因为衍地的事愤怒生气,这位娘娘因为是衍地出身,得知后日夜忧心,陛下心疼她,特地准许她可以陪着救灾队伍一起来到衍地探望家人。
很多人都见过这位娘娘。
在派发赈灾粮的时候,她没戴面纱,亲自站在一个大锅面前为灾民盛放米粥。
她说,陛下忧国忧民,其实是想要亲自来的,但他出不得京城,派她来,也有代替陛下的意思。
老天爷啊。
这帮一辈子也许见过的最大的官就是县令的百姓们感动的嘴巴张张合合,无法说出话来。
陛下原来这般在乎他们吗?
也是的,陛下这样好,不好的都是那些贪官,那些瞒着陛下肆意加赋税的贪官。
若不是他们衍地的娘娘记挂着衍地,特地回来在从中调和,他们都不知道原来加赋税不是朝廷和陛下的意思,而是那些贪官背着陛下所做。
那群人可真是死不足惜!!!
衍地上下涉事官员斩首时,去看热闹的简直人山人海,江姑娘监斩,如夫人旁观。
随着江姑娘一声令下,上上下下七十六个人头便齐刷刷落了地。
血水流淌,扫了很久都没扫干净。
但百姓们却都欢呼雀跃起来,看着这些曾经作威作福欺压他们的贪官污吏死去,那个远在皇城中的陛下在他们心中威望一下子提升到了最高。
正该如此的!!!
就该像是戏本子里唱的那样,陛下听到了他们的冤屈,看见了他们的遭罪,特地派人来给他们撑腰来了。
如娘娘四处找寻家人,这点也让衍地的百姓们十分自豪。
他们四处奔走着,不嫌疲惫的帮着打听传信。
如夫人是想着自己家人的,但闹得这么大却是她故意为之。
她就是要让这件事变得戏剧化。
只有这般,贪官跟明君的故事才会传扬开来。
到时候陛下得了权,有了百姓的支持,想要干什么都容易许多。
江姑娘心知肚明她为何如此做,也直接悬赏寻找如娘娘的家人,若是有人能帮如娘娘寻到家人,赏金千两。
对于本就十分接受这个自他们衍地出来的娘娘的百姓们而言,这简直就是一剂强心剂。
到了最后,就算是偏远到住在山里的人都知晓了此事。
他们唾骂欺瞒君主欺压百姓的贪官,仰慕明察秋毫派人来控制局面的陛下,又自豪从他们衍地出去,成了陛下宠妃后得知衍地遭难日夜哭泣担忧的如娘娘。
整个衍地几乎每个人的精神面貌都焕然一新。
出了门见了面第一句话问的不是你吃了吗,而是“不知咱们衍地的娘娘寻到家人了吗”。
在事情如两个暗搓搓搞事,帮纪长泽拉高声望的女孩子所设想的那般越闹越大时,如夫人找到了她的家人。
他们并不是自己找上门来的。
都是老老实实的农民,平日里见了差役都不敢出声的,哪里还敢去奢望丢了的女儿变成了宫中娘娘。
旁的人知晓他们丢过一个女儿,当年还不死心的四处找寻了好几年,直到最后半点音讯也没有才放弃,劝他们去看看是不是。
若是是的话,那可就赚大了。
他们却没对此报以希望,当初村中人说过人贩子是来过他们村里,他们四处打听,只打听到那一批的孩子被卖成了奴婢。
如何能变成宫中娘娘呢。
何况她当年岁数那样小,说不定家里的事都不记得了,要不然找了几年后他们也不会渐渐放弃,因为心底清楚,错过了前几年,之后再找,相貌长变了不说,怕是见面都要互不相识。
那劝说他们的人见他们不听,索性自己去了。
他其实也没抱希望,主要是想看一看他们衍地出来的娘娘长什么样。
结果一说,信息居然跟如夫人说的都差不多对得上。
小兵赶忙的将人带到了如夫人那。
于是,那对丢了女儿的夫妇,便这么天降幸运,找到了他们的女儿。
而那个被人家说“狗拿耗子多管闲事”的隔壁村人,也天降横财得了一千两。
如夫人当天跟父母相认,当晚便将卖掉自己的叔叔婶婶以拐卖孩子的罪名丢到了牢中。
于是,全衍地的人又多了一个话题。
原来他们衍地出去的娘娘之前之所以跟家人失散,是被她叔叔婶婶给悄悄卖了。
这事就更有传奇性质了。
本是农家女,小时因为长的好看被叔叔婶婶偷偷卖掉,辗转成为旁人奴婢,结果最后,居然成了陛下宠爱的娘娘。
陛下是明君,这位娘娘也是个人美心善的,千里迢迢来了遭灾的家乡,等到灾情过去后才寻找家人。
衍地渐渐恢复了过来,传唱这事的便越来越多了。
甚至一路传到了京城去。
纪长泽知道有人唱如夫人,还特地包场听了听。
只听了一个开始,他就发现了,自己这两个下属这是在故意包装他的高大上明君形象啊。
一般人可能会以为这是如娘娘奋斗史。
但普通百姓听完了,心底是绝对会对当场陛下升起一个明君形象的。
他年纪虽然小,但十分爱民如子,听说衍地被贪官偷偷加了赋税,雷霆大怒,一口气罢官十几个想要给自己亲人求情的大官,自己开了私库给百姓赈灾。
他十分体贴人心,得知爱妃思念家乡,甚至答应她去那么遥远的地方安抚家乡乡亲。
同时,他因为担心再有贪官作祟,思来想去,甚至派了自己另一个信任的妃子来安抚百姓赈灾,只有生活在宫中,和陛下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皇妃才绝对不会私吞赈灾粮。
整个戏下来,没人叭叭叭说皇帝的功勋说个不停,但几乎每个听完了的人都会对纪长泽有个比较光明的印象。
纪长泽甚至怀疑这个戏折子是他那俩可靠的下属写的。
果然优秀是会传染的吗?
这俩凑在一起,好点子倒是不少。
还知道给外面披上一层“宠妃寻亲记”的皮,避免一些人窥探到这个戏折子会给向来靠着摄政王“仁慈”才能想干什么就干什么的小皇帝带来什么。
“真是差不多了。”
纪长泽磕了瓜子,看完了一整个戏,才问赵岭:“朕要的那身玄色龙袍做的如何了?”
“回陛下,快要做好了,奴才昨儿才去问了,还差一些金丝便好了。”
虽然是玄色的,但也不是真的全身黑就完事了,作为陛下,这个国家最大的人,他的衣服肯定是要精致的不能再精致。
比如说,上面绣的五爪金龙,如今因为要衬玄色衣袍不能像是以前那样亮光闪闪了,但暗丝还是需要的。
“嘱咐针线房快一些吧。”
纪长泽放下手里剩下的瓜子,伸了个懒腰:“江姑娘她们也快要回来了,总要让她们赶上这一场热闹。”
“宫中的人准备的如何?”
赵岭微微弯腰,回答的十分肯定:“诸位夫人都已期盼多时了。”
无论她们心底对亮相有多少胆怯,都是聪明人,就算是本来没那么聪明,被培养了这么久也明白。
这是她们这辈子能抓到的最好的机会了。
若是不抓住,绝对要抱憾终生。
“行,告诉她们,朕绝对不会让她们白白为朕做事这么久。”
纪长泽说完了,继续拿着瓜子开始嗑,时不时随着新上来的戏拍掌赞叹,不管什么人看见了他这副模样怕是都要以为这是什么纨绔子弟。
但就是这位纨绔一般的小皇帝,正琢磨着给京城来个大洗牌。
初九。
江姑娘带兵回来了。
她这件事处理的不错,但正是因为不错,才让本来觉得无所谓的朝臣感觉到了不爽。
不少人都憋着一口气,琢磨着要怎么弹劾这个女子一番。
今日的朝堂有点不同寻常,因为躲懒很久的小皇帝居然上朝了。
而且他身上居然还没穿祖制要求的明黄龙袍,而是一身黑色宽大龙袍。
满朝堂的人眼底立刻露出了不满神色。
黄面也有些不爽。
如果是以前,小皇帝爱怎么胡闹,他都愿意给他留几分面子,毕竟这个侄儿老老实实当昏君对他最有利。
但换了龙袍颜色?
真是荒唐!
他皱着眉站出来:“陛下怎能弃祖宗礼法不顾,擅自换了龙袍颜色?”
小皇帝当做没听到,只拍拍手,笑言:
“诸位爱卿,朕今日上朝,是想与你们介绍一下,日后与你们共事的同僚。”
随着他的拍手,大殿外走来了一个个穿着官服的女子。
她们俱都面色平静,挺胸抬头,根本没去看两边看来的震惊鄙夷视线,大步朝着前面走去。
“臣等,见过陛下。”
随着她们的行礼,本来安静的大殿一下子闹哄哄起来。
“荒谬!!!简直荒谬!!!”
“这些女子怎么能穿官服!陛下是失心疯了吗?!!!”
“让我等与这些女子同朝为官?简直就是奇耻大辱!!!”
他们吵吵嚷嚷的,一下子,这里倒不像是一个朝堂,而像是菜市场了。
纪长泽却不在意,只慢条斯理的端起赵岭送到面前的茶杯喝着,将底下的不赞同声全都当了放屁。
最后走进来的,是腰间佩刀的江姑娘跟如夫人。
江姑娘直接走到了摄政王身边,看也没看这个几乎要气笑了的权倾朝野摄政王一眼,径直对着纪长泽行礼。
“臣见过陛下。”
“嗯,起吧。”
纪长泽端着茶盏,还带着稚嫩的脸上笑眯眯的:“从此之后,你等为朕效命,为朝堂为百姓为国家效力,定要勤勉。”
女官们齐刷刷应是。
上面一个皇帝,底下两排女官,竟没有一个要去听其他大臣意见的意思。
对比朝臣们的无能狂怒,摄政王黄面则是觉得小皇帝完全触及到自己底线了。
因为他甚至在那些女官中看到了自己妾侍的身影。
他虽然年纪大了人渐渐急躁脑子不清楚,但也没真变傻,根本不用思索就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他上前一步,满身气势宛如一头咆哮的雄狮,张牙舞爪的确认着自己的威信。
“看来陛下当真是年纪大了,翅膀硬了,居然瞒着臣不声不响做下这许多事!!”
“陛下如此做,背弃祖宗礼法,就不怕天神下罚,满朝文武弃陛下而去吗?!!!”
纪长泽笑眯眯的,看上去完全没有被吓到。
他只慢悠悠站起来,然后出人意料的突然将茶盏扔到了地上。
――啪!!
茶盏碎裂的声音响起的一瞬间,江姑娘迅速抽刀,将刀刃横在了黄面脖子上。
大殿外也快速跑进来一个个穿着铠甲的将士,他们全副武装,浑身充斥满了只有在战场上才能培养出的彪悍冰冷铁血气息。
不等其他人反应,便迅速包围了整个大殿。
上方,穿着玄色龙袍的小皇帝才慢悠悠的走下台来。
“朕之前就想说,朕不喜欢黄色龙袍,朕就喜欢玄色。”
“朕也不喜欢你们这一个个孬种做臣子,什么满朝文武,不过是一个个把自己吃的肚子溜圆,满脑子阿谀奉承的无能之辈罢了。”
他摸了摸台两边趴着的金龙,抬眼望向恨恨盯着自己的黄面,嗤笑一声:“舅舅说他们会离朕而去,朕不妨明明白白的告诉舅舅,这群人,朕一个都不想要。”
“看见这些女官了吗?这朝堂走了你们这一批,自然有她们顶上,比起忠君爱国,处理政事,她们可比你们强多了。”
黄面额头几乎要爆出青筋:
“你简直!!!简直荒唐!!!”
“荒唐?”
纪长泽又笑了一声:“什么是荒唐?摄政王把持朝政不放是荒唐吗?朕明明爱惜百姓却不得不在你手下装出一副昏君模样是荒唐吗?满朝文武只把朕当做傀儡是荒唐吗?”
“比起你们,朕不过是要女子为官,比你们好许多了。”
他终于走到了摄政王面前。
等到小皇帝走近了,黄面才发现这个一直都以为是昏君的侄儿,眼底布满了清明之色。
“舅舅,你看朕的玄色龙袍,多好看啊,你不喜欢,可朕喜欢的紧。”
纪长泽炫耀了一下自己的新衣服,才慢吞吞道:“就如同这江山,你不喜欢它干净清明,但朕喜欢。”
“龙袍是朕的,朕想怎么穿就怎么穿,朝堂也是朕的,朕想让谁当官就让谁当,轮不到你置喙一句。”
黄面恨恨盯着小皇帝:“你枉顾祖宗礼法,私改龙袍,女子做官,你就不怕天神降罚吗?!!”
“天神?你信这个?”
纪长泽盯着他看了几秒,突然笑了。
他慢吞吞拔.出匕首,丝毫不手抖的插.进了黄面心脏。
穿着玄色龙袍的帝王转身,身后,是随着江姑娘放手而瘫软倒地的黄面尸体。
整个大殿寂静极了。
满朝文武安静如鸡,只能看着那个才十五岁的小帝王一边掏出手帕擦拭匕首上的血,一边神情淡淡说着:
“从此,在所有人心中,朕才是天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