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死了,以为那件事会就此沉埋。却不曾想,当初那个孩子还活着,在折磨痛苦中煎熬了六年,此刻正拖着破败的身躯坐在自己面前,带着浴火重生的滔天恨意来讨债。
迎着江言阴冷怨毒的目光,李慕珩心一下就软了,他站起身走到江言跟前缓缓蹲下,单手放在江言毫无知觉的右腿上,仿佛能感受到对方的麻木,他皱紧了眉,声音粗哑,“小言,六年前的事我深感抱歉。”
平生第一次,卑微地垂下头,向一个比自己小近十岁的人道歉。
江言偏着头看着李慕珩低声下气的样子,脸上笑容瞬间僵掉,他歪着头,“你以为你卑躬屈膝地蹲在我面前,一句‘深感抱歉’就能抚消掉你跟那个女人对我造成的伤害?”他突然发疯般的猛捶打着自己的断腿,嘶吼道:“我的腿能好吗?我能像个二十出头的青年一样吗?我爸爸能活过来吗?我这六年的苟延残喘能当做没发生吗??不能!李慕珩,真的不能啊!”
李慕珩猛抓住江言的手,制止他疯狂的举动,但江言却一把将李慕珩推开,怒目圆瞪地吼着:“你弥补不了我,那个女人也弥补不了,你们死一万次也弥补不了。我想让你也体会跟我一样的痛苦,让你失去一切,做个只配活在阴暗见不得光的房间里废人,生不如死。”
江言说完,放声大笑起来。
站在门外走廊的林岚都能听见,她回头看着紧闭的木门,心都快要跳到嗓子眼儿了。
病房里只有江言的笑声,李慕珩沉静地看着他,内心被亏欠和自责蒙上了一层纱,让他无法理智的做出回应。
许久,江言笑声停止,他啧啧叹了两声,“我真想让世人都看看,素来高高在上,矜贵骄傲的北亚集团总裁李慕珩的真面目。想让全世界的人都知道,沈月卿为了她前夫的儿子,绑架了自己的亲儿子,去向丈夫索要天价赎金的事儿呢。”
李慕珩垂下眼睑,没有反驳,且替沈月卿担下了所有过错,“当年的事是因我而起,你要报复可以冲我来。”
“你为了包庇沈月卿,不仅娶了自己不爱的女人,还叫自己的仇人岳父,像个哈巴狗一样苟且偷生。李慕珩,你真可怜。”江言指着门外面,“你爱门外站着的那个女人吧,可三年前,就是江容清把她从台阶上推下去,导致她腹中的那两个孩子流产。杜芸去医院拿林风要挟她忍气吞声,在她走投无路的时候,还差点被杜芸派去的人强暴。而你呢,你在哪里?如果不是江越救了她,她现在就是盒子里的一把骨灰。”
江言故意停顿了片刻,看着李慕珩攥紧拳极力隐忍的模样,意犹未尽地在对方伤口上继续撒盐,“这三年来,为了有朝一日能报复你和杜芸那对母女,她对我低声下气,唯命是从,顶着蓝音的恶名应付金色年华那些对她图谋不轨的油腻的男人……”
“江言!”李慕珩厉声打断江言,他大步迈上前一把揪住江言胸口的衣服,气势寒峭,“你想怎么对付我,我随时奉陪,该还你的我不会欠着!但你要仗着我对你有亏欠就对我身边的人为所欲为,我可以用命保证,休想!”
江言骨瘦如柴,被李慕珩这一折腾有些喘不过气,但他仿佛有受虐倾向般满足地笑,“你放心,林岚有江越,不需要即将失去一切的你不自量力。不过既然都主动负荆请罪了,我当然会满足你。”
深凹的眼紧紧盯着李慕珩,重重推开李慕珩揪紧衣领的手,江言皮笑肉不笑地说:“没有在今天那么重要的场合揭穿你和沈月卿的种种恶性,是顾念你我兄弟一场,不想把事情做得太绝。但本该属于我的,你必须得还。”
李慕珩眸光深沉,揪着江言衣服的手松了松,最后放开江言站直身,听江言自言自语地开口讲条件。
江言顺了口气,还虚弱的咳嗽了两声,理了理衣领,他漫不经心地说:“我的要求不高,就两件事。第一,回去开两场会,第一场董事会,将北亚本属于我的股份归还给我,包括江容清手里的百分之二十。第二场记者会,除了公开我的存在外,主动辞去北亚所有职务,并且表决从今以后再不踏进北亚集团,以后个人发生的所有事,与北亚均无关系。”
从见到江言那一刻开始,李慕珩心知就会有这一刻。
北亚集团是郭瑞阳亲手建立,即便当初企业初建时是李永卓出手扶持才得以壮大,但在江言眼中,北亚是郭瑞阳的,他是郭瑞阳唯一的后人,自当继承北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