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如此富庶的一个县令大人,还不至于为了一万担粮食冒杀头的危险,不值得,如果云昭狠毒一些,从百姓手里再搜刮一万担粮食并不是太难的事情。
张道理今年唯一干的对的一件事就是让章天雄成了商南县的知县。
为此,章天雄给张道理为首的西安官僚们赠送了五百石最好的粮食。
给云昭赠送了一千担新产出来麦子,外加纹银三千两,黄金一百两,祖传的一颗龙眼大小的珍珠。
并且承诺,等襄阳府的有钱人搬迁过来之后,还有一些土仪送上,据说是一种新式金刚酥,每一个足足有两斤重。
对于这些孝敬,云昭自然是欣然笑纳,还把云豹,云蛟派给章天雄组建商南县团练以为支持!
也就在这个夏天,蓝田县的界碑再一次被人疯狂挪动,而蓝田县的百姓们却不愿意外人再把界碑向外挪动,于是,因为争夺界碑的斗殴时有发生。
云昭三令五申告诫乡民,不得无故挪动界碑,否则,重责五十大板,大枷锁拿示众三日。
有乡老带领乡民挪动界碑之后,自缚双手来县衙请罪,声称宁愿被县令大人的板子打死,也要为乡民争一条活路,并且奉上乡民们所书之万民书。
眼见前来领罪的无一不是老弱病残之辈,云昭只好慨然退堂,将百姓所书万民书以及自己的请罪折子一并呈递西安知府张道理,自己回家待参。
张道理获得万民折子以及云昭的请罪折子之后,连夜上报布政使司,布政使司又通过驿递将两物呈递京师。
“这一次,云县令必定受陛下申斥啊。”
自从粮食全额送达西安府之后,张道理就很愿意再来蓝田县了。
也能在云氏心安理得的享受刚刚成熟的新粮食。
“啊?被陛下申斥,岂不是”云昭多少有些惊慌,皇帝此时虽然没有多少能力,可是呢,杀他这个小小的县令还是没有问题的。
张道理见云昭有些慌张,就笑着摆摆手道:“小彘,无需惊慌,无需惊慌,这天下官啊,被陛下申斥之后,才算是真正的官,你有所不知,这满朝文武除过蜀中的秦夫人,谁没被陛下申斥过?
就因为被申斥,你才会被大明上上下下的官员当成自己人。
我的老恩师说了,你年纪太小,有太能干,此时卓拔不是好事,你且在蓝田县任上多磨练几年,养养人望,过得几年,待你干出更大的功绩,那时候再卓拔就不是区区一级两级的事情了。”
云昭摇摇头道:“我不是想升官,我只是想知道那些挪界碑过去的百姓我应不应该管。”
张道理闻言哈哈大笑道:“管啊,为什么不管?那些百姓在被别人管辖之下能给朝廷缴纳赋税吗?”
云昭皱眉道:“这样做会坏了规矩。”
张道理笑的更加厉害,掏出手帕擦擦笑出来的眼泪对云昭道:“整个关中都已经被朝廷放弃了,你居然在这里跟我说规矩?
小彘,我已经一年多没有领过俸禄了,虽然我不缺那点俸禄银子,可是,朝廷不给,就是朝廷的错了。
你前些日子带着老夫看了新修的水利,看了新粮食,你以为老夫不知晓你的用意吗?
知不知道,你在蓝田县做的事情,本官根本就没法子在西安府照着搬用!”
“这是为何?”云昭不解的道。
张道理喝了一口酒淡淡的道:“你云氏在蓝田县族居数百年,老夫在西安府为官四载。
所以,你一介孩童就能在蓝田县一呼百应,老夫这个正印西安府正堂说的话,出了我的大堂,就没人听了。
陕西之弊不在灾荒,不在贼寇,而在于官很久以前,陕西的官就不再做实事了。
百姓们没了统领,又被官府,乡绅盘剥的早就对官府没了敬畏之心。
人人心中存私,没有半点公心可言。
如此陕西布政司莫说是遇到了如此大的灾荒,就算是稍有风吹草动,也会风声鹤唳,人人惊慌
呵呵,喝酒,喝酒,这都是酒后之言,算不得真!”
云昭看着张道理一杯接一杯的喝酒,最后把自己喝的酩酊大醉,呕吐物弄了一身,依旧要酒喝。
看的出来,这个被人誉为‘泥菩萨’的知府大人,真的很痛苦。
这种痛苦云昭以前有过,他把这种痛苦称之为——无能!
明明自己不是一个合格的西安府知府,偏偏守着那个位置不肯让人。
他的良心告诉他应该怎么做,他的理智往往又会告诉他应该那么做。
良心的力量永远不是理智的对手,这就让他的日子过的既花天酒地,又过的痛苦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