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敢有丝毫违拗。
好在魏征也不是个好寻事的,来这里的目的更不是杀人立威或者整顿什么。
事实上他连修城都没管,上任之后做的事情就是厘清账册清查库房,搞清楚金墉城到底有多少家底。
原本瓦岗军对金墉城的管理就是一团糟,粮草运进来多少又运到前线多少,有多少车马运力,又有多少民夫,消耗需要多少,完全都是两眼一抹黑。
反正就是让我运粮就运粮,至于中途损耗多少我也没办法,谁运都是这样。
车马调度不及时,或是民夫不够用,那也是这么个情况谁也不是神仙,大不了你就打我军棍我反正是没别的招。
魏征到任之后便开始整理账簿,如今总算是把这些都算个明明白白,也总结出了一套调度统筹安排运输的法子。
在他的计算中,如果再运粮草,耗损可以减少三成,速度则可以提高一倍。
这一出一入可是好大一笔数字!这还是在中原作战,日后到了征战天下的时候,这种损耗就更是个无底洞。
不赶紧弄明白,瓦岗有多少家底都不够这么折腾的。
可问题是,还能有以后么?
衙署内,魏征看着案几上的六枚铜钱陷入了深深的怀疑中。
每逢乱世便是谶语、占卜大行其道的时候。
人们越是对前途失去信心,就越是把希望寄托在虚无缥缈的鬼神以及命运之上。
哪怕是王侯将相,往往也会厚养方士、神棍,或是与所谓“大神通”者相善,就是希望这些人真的有法力可以帮自己逢凶化吉,早点从这个乱世中摆脱出来。
杨家父子崇佛,也是一样的道理。
魏征虽然不信神道,但也相信占卜之术。
这六幺金钱的手段,就是他从一位号称当世神仙的袁姓道人处习得,每逢不决之事便拿来占卜吉凶。
自己也知道,占卜永远不会给出一个确切的结果,只是一个朦胧的甚至是模棱两可的预告,最后还是要看怎么解读。
越是大事越是如此,如果一件关系成败存亡的大事,给出的指引非常明确,那反倒是要仔细斟酌,想想是不是哪里出了什么问题。
只不过眼前这个卦象显示的信息,还是让自己有些难以捉摸。
自己在占卜胜负,也可以说是占卜生死。
不同于那些混吃等死的守将,他当然知道现在的战局是什么样子,更知道安排自己来此的目的。
名义上看,是李密在战败玄甲骑后必然席卷中原,需要得力的人组织粮草供应。
实际上是把自己安排到这,确保这个后方不出现意外。
一旦战局有变,这里就是李密的退路之一。
狡兔三窟,他的退路当然不会只有这一条。
可是退路越多,就越不是好事。
自己也不止一次劝过李密,按照袁神仙的槊法,算命和做人一样,最忌讳半信半疑。
如果对自己的占卜没有信心,那最好就别算,否则也只会得到虚假的结果。
做人也是一样,没开战就想到逃跑,这总归不是什么好兆头。
别看自己是文人,但也知道士气的重要性。
以众敌寡,就直接集中大军冲上去就好了。
手握重兵还犹犹豫豫甚至想着逃跑,当兵的士气能高到哪里去?
因此自己最近这几天一直在为即将爆发的战争占卜,希望得出一个明确的信息,了解这一战将是何等方式收场。
可是这卦象也未免太奇怪了。
它是个吉卦,但含义是死里逃生否极泰来。
如果是武将得这么个卦象,还可以解释为他在战场上会遭遇危险,但是最终不但不会有闪失还能平步青云。
自己身在金墉城,能有什么死里逃生得情况?
如果真到了自己面临生死灾厄的时候,那就不光是前线打败仗,而是敌人直接围困金墉城。
事情发展到那一步,自己还怎么否极泰来?
这到底是自己算错了,还是卦打错了?
魏征摇摇头,收起金钱,准备再次占卜。
按照规矩,一件事一天只能问卜一次,否则也是半信半疑。
可是这个结果太过匪夷所思,自己不重新占卜实在说不明白。
可是没等他第二次占卜完成,一个颇为熟悉的声音忽然响起:“魏公好雅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