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来京师的时候只有他一个,回去的时候也只有他孤零零一人。此次是二月下旬进军,前运已经开始,官道上车马不绝,因此他也不忙着赶路,日走夜宿,到了宣府的时候已经是正月二十。由于北征行军还是沿用之前的老路线,整个宣府城笼罩在一种忙忙碌碌的氛围中,大量的粮食集中在宣府,预备随时运往开平。
在这种情形下,当晌午彭十三赶到八珍街的那座院子时,自然而然扑了一个空,一问之下方才得知今日总兵府议事,张越一大早就赶去了。张越带了那几个护卫和连虎出的门,被丢在家里的连生一面让人往里头通报,一面忙着把人请进屋子张罗茶水,因笑道:“我还以为彭大叔你这次回京不回来了,结果您倒好,享了大半个月清福,还记得咱们。”
“享清福?”彭十三差点一口茶喷了出来,旋即便没好气地说,“我这半个月随着英国公东奔西走,压根连喘口气的机会都没有,哪里像你们兄弟俩的好脾气,出门在外还能接上媳妇团聚?要不咱俩换换,以后跑腿的事情你干,伺候人的勾当我包了,如何?”
“那敢情好!”连生却是喜上眉梢,旋即方才垂头丧气地说,“可少爷老是觉得咱们兄弟俩不够妥当,都没让咱们干过什么大事。”
“傻小子,那是体恤你们俩!”
在连生那肩膀上重重拍了一巴掌,彭十三忍不住想起了自己十几岁时那场靖难,谁会想到,驰骋战场几十年的老太爷张玉竟然说战死就战死?安慰了连生两句,见这小子须臾仍是个没事人模样,又打来了洗脸水,他自是丢开了那些思量,连忙抹了一把风尘仆仆的脸。等到他又喝干了半盏茶,里头终于有了回音,却是崔妈妈亲自来传见。
杜绾虽不是第一次见彭十三,可此时在正屋中见过了他,听了张辅和顾氏的那些嘱咐,又接过父亲托他转交的书稿道过谢,随即忍不住打量了一下这位有几分传奇的家将。张越说他是良师益友,勇士中的勇士;王夫人说他是忠义无双浑身是胆;新跟了张越的那四个护卫都佩服他的本领;就是连生连虎这些跟班一说起彭十三,也都会竖起大拇指满脸钦佩。怪不得灵犀那么稳重大放的人,这会儿亦是躲进了东屋,恐怕心里还有些没底。
“彭师傅,有件事张越也和我提过很多次了,你丧偶这么多年,就没想过再寻一门亲事,也好有个伴当?”
彭十三原本是坐得笔直轩昂,这会儿听到杜绾提这个,他顿时愣在了当场。他面相粗豪,心思却细腻,寻思杜绾不是喜欢管闲事的性子,这事情还真有可能是张越亲自过问的。于是,他讪讪地笑了笑,旋即便摇了摇头。
“我当初那媳妇就是因为我随老爷征战交阯,后来又常常在外,她在家苦苦等着守着,最后一病不起才撒手去了。我如今也是东奔西跑没个准,不想耽误了人。老爷和夫人倒是说过好几回,夫人当初还想把碧落许给我,可我总想着好端端的姑娘,不会乐意做人填房,更何况我这头犟驴子不比其他同伴有出息,就没答应。如今碧落许给了荣管家的儿子,夫妻和睦得很。强扭的瓜不甜,我都四十老几了,这辈子天知道还能活几年,何必又害别人?”
这话不但杜绾听着愣了一愣,就连旁边的琥珀听了,也不由得心中一动。她和碧落乃是早年的交情,却不知道还有这一段过往,心中倒是觉着彭十三为人果然豪爽大度。而杜绾微微一呆之后,立刻就笑了起来。
“这么说,若是真有人心甘情愿,彭师傅就会答应?”
“心甘情愿?”彭十三此时货真价实诧异了,琢磨了片刻便一本正经地说,“少奶奶别笑话我,我还是那句话,强扭的瓜不甜,总得彼此对得上眼才是好姻缘。要知道,有人能看得上我实在太稀奇了,别看我长成这样,可我真要娶妻却还是会挑模样性情……”
这话还没说完,外头就传来了一个洪亮的声音:“好你个老彭,眼光还那么高。那我问你,我们家灵犀愿意嫁你,你觉得如何?”
杜绾还预备探一探口气,却不料外头的张越一进来就是这么一句,顿时哑然失笑。而彭十三更是意外,直到张越在面前站定,他这才瞪着眼睛问道:“少爷不是开玩笑?”
扫了一眼张越,又看了一眼那边的杜绾和琥珀,他终于确定这一家子是说真的,不知不觉张大了嘴,极其后悔刚刚那番口无遮拦的话。想起从前和灵犀的数面之缘,他更是有一种难以置信的感觉。略一思忖,他就爽朗地笑道:“倘若灵犀姑娘真愿意嫁我这个大老粗,那我只有一句话,回京之后我就去提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