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来,语调有些不满:“跟一秃鸡似的,还穷讲究什么。”
立果斐脸上满是深深皱纹,却也掩不住皱纹里地一丝窘色:“你也不提醒一下。”
“还指望你能来帮俺家破这阵,照这般看来,没甚希望。”老祖宗有些失落,忽然转而问道:“老张咋样了?”
不待立果斐回答,老祖宗嗡嗡的声音又响了起来:“白问一出。你比他多四个翅膀,颜色又比他好看,自然是你赢。”
如此判断实力强弱,老猴果然有一套。
“苦脸小和尚怎么样了?”
立果斐摇头道:“瞎了。”
茅舍里沉默少许,忽然清清淡淡说道:“瞎了好,瞎了好。”
立果斐微感吃惊。
老祖宗嗡嗡的声音说道:“这苦脸小和尚,俺家是看着长大的,心思太多。心思太多,虽然看着老实木讷,但心思着实太多……所以几十年了,观音门的法门还是无法精进,今日瞎了。遮去外面尘世纷扰,未免不是件好事。”
一阵沉默。
“多年不见,兄可安好?”立果斐坐在石地上,也懒得起身。就这样与茅舍里的那位聊着。
“不好。”老祖宗的声音远远地传了过来,“你小子怎么没上去?”
立果斐一怔,忽然觉得光光的屁股下面青石板有些硌人,咳了两声后说道:“我们那边上头也有点儿问题,成天闹来闹去,我上去呆了两百多年,觉着有些烦,所以干脆又下来了。”
“你命好啊。”老祖宗像村头老汉一样感慨着。“你那边没有佛祖这号不讲理地混俅。”
立果斐苦着脸,幽幽叹道:“也不咋嘀啊。”这话说的声音极低,也不知道老祖宗听见没有。
家丑总是不好外扬的。
不幸的家庭总是相拟的。
家庭暴力是中外皆通的。
“几年前感应到您的气息,所以一直准备来看看,但怕你又回天上了,所以一直耽搁到现在。不过几月前看见您徒儿,才知道了这件事情,所以来看看您……”立果斐看了一眼归元寺后园如袈裟一般排列着的殿宇。苦笑了一下:“看来我也没办法。再过几天我就走了。”
“这么急干什么?”
“呆在此间土地上,总是感觉有些不自在。那些六处地小娃娃总盯着,走在别处城市,又常引来国人围观……想当初贞观年间,那时的长安人氏倒不似如今排外。”
“噢?转行研究政治了?”
“走是可以,有件事情让你帮我查一下。”老祖宗嗡嗡的声音说道。
“什么事?”
“有个叫吴承恩的人,写了些俺家当年的神勇事迹,只是……嗯嗯,咳咳……总之是诋毁居多,将俺家写地孱弱不堪,但多有真事,应是熟人所作,却是不知是哪位仙家闲来无事,写书调侃俺家,你帮俺查查。”
立果斐愣了,瘪着老年人特有的扁嘴,轻声说道:“若有,也是东方系的仙人,我怎么能查?”
“啊呸!这些事儿你最熟,你不查谁来查?”
“不去不去。”
“不去俺家生拍了你。”
立果斐温和笑道:“您哪舍得。”
老祖宗气短,忽然嘻嘻尖声笑道:“也罢也罢,那西游记写的约莫是放屁一般,臭不可闻,我倒罢了,老二也罢了,只是将你形容成那等傻憨迂腐木头模样,看着倒也有些趣味。”
立果斐脸上神色变幻,半晌后道:“那又如何?”
“无事无事,你去你去。”老祖宗嘻嘻笑道:“可怜你那杖儿此时还握在手上,偏在那故事里却变作了师傅行李下咯吱作响地可怜家什。”
立果斐终于忍不住怒了,从身旁招过自己的随身法杖吼道:“此乃圣物,岂容亵渎!”
老祖宗的声音像是单田芳在说评书:“话说那厮本是射阳之人,传为进士及第的秀才,学有绝艺在身,手中笔墨如龙走,万卷纸张似海铺,然而史无记载,墓中空棺,行迹颇多可疑,书中将你我之事多加放肆点评,谓你白骨为链,食人为生,哎呀呀,此人又有一种绝艺,善打埋伏,于纸上字中,暗藏诸项谮讳语……”
还未说完,红衣主教立果斐已是怒不可遏:“哇呀呀,真是气煞人也!”
茅舍之中,老猴正跷着二郎腿,喝着龙井茶,手上捧着本《单田芳评书精萃》现学现卖,但有一句话尚未出口,只在心头响着:“若让你知晓那厮说你本是天庭一将,后又成了灵山一罗汉,不知你又要气成何等模样。”
一个物事飘飘然从茅舍里飞了出来,落在立果斐的身前。
是一套看着很熨贴的西服。
“阿玛尼的,将就穿吧。”
老祖宗的声音忽然冷了起来:“查出那个人是谁,为什么他对俺们地事情知道的这么清楚,为什么那本书里面隐着的暗语全部合在了俺那徒儿身上。”
“查出来,哼哼,居然说俺家打不过那头又蠢又肥的鸟,实在是太无耻了!”老祖宗的声音就像是一个受了冤枉的小孩子,倔的很:“三儿,这事情很重要!”
立果斐瞪大了双眼,心想您整了半天,原来是咽不下这口气啊,但向来知道这祖宗脾气不大好,赶紧低头行礼道:“知道了,大师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