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自己在刚一开战时就尿了,这会想尿都尿不出……为什么这恶魔会放过自己?
丘仲还没想明白这个问题,啪地一下,康居人将一物扔在他的臂弯里,低头看去,正是自己的徽章。丘仲抓在手里,若有所悟。然后他听到那凶戾的声音:“下一个。”
丘仲抬眼望去,一个胡人役夫被推过来,摁倒,举刀……
“啊——”
惨绝人寰的叫声,几乎刺破丘仲的耳膜,也终令他明白,康居人的屠刀,原来只敢砍向胡人……
……
一声声凄厉的惨叫,也传遍了整个车阵。
此时车阵内已形如修罗场:折断的箭矢木矛遍地,到处是一滩滩的血迹,横七竖八的尸体,有的完整,有的残缺,敌我难分……
高震倚坐在车轮旁,满脸满身血污,插在身边的环首刀已经嘣得看不见刀锋了。
“丘仲,过来给老子磨刀!”高震扯着嗓子大喊。
一个不时往地上吐血沫的胡卒应道:“队率,丘仲他……他被俘了……”
高震声音戛然而止,呼呼喘气,象扯风箱一般,半晌,才喃喃道:“该死,我不应答应他来的……但愿那惨叫不是他所发,否则叫我怎么向老丘交待……”
那边杜勋一拐一拐走过来:“那个什么伊奴毒在砍人手腕子,我算知道他为何叫‘断腕者’了。”
高震呼出一口带血腥味的浊气:“他不光是满足僻好,更是想借此催毁我们的胆气。”
杜勋转头向那些面露惧色的牧民扫了一眼:“如果是这样,那他的目的达到了。”
“我们还有多少人能战?我说的是有战斗力的人。”高震先报数,“我这里还有七八人。”
杜勋按了按肋下的伤口,从马背褡裢里取出磨刀石,坐下来边磨边道:“我这边,也差不多是这个数。”
“我只有一个人了。”接话的是蹒跚行来的奚奴。他身上沾的血倒不多,但两条胳膊都在微微颤抖,右手拇指勒出一道道血棱印。
杜勋与高震对视一眼,心头沉甸甸的。
“你看康居人还会不会再进攻?”杜勋瞄了一眼车阵内的尸体,“我们最少干掉了他们三十个人。”
“我们伤亡比他们更多,而且,我们剩下的人,比他们更少。”高震苦笑,“若是我,一定会再进攻。”
奚奴道:“要不要把这些尸体清理一下,腾出厮杀地方。”
“算了,省点力气吧。”杜勋把身体往车辕一压,有气无力道,“如果我变成那其中的一具,我也不想你乱动……”
“康居人动了!”有人大叫。
杜勋、高震、奚奴像屁股安装了弹簧一样跳起,齐齐向西北望去。果然,康居人的旄旗在左右卷动,骑兵的弯刀长矛大棒重新举起,森然如林。
“怎么办?”奚奴望向两位队率。
杜勋面肌微微抽搐,随手将磨石一抛,抬起打磨得并不锋利的环首刀,横在胸前:“要么战死,要么被俘,别无选择。”
高震也吃力撑起身体,补上一句:“要么断腕。”
杜勋哈哈大笑。突然奚奴举手作势:“什么声音?”
“废话,当然是老子的笑声……”
“不,不对……看,康居人也停下来了。”
“看那!”
随着奚奴的大喊,车阵里,车阵外,所有人望向同一方向——远远的,一蓬火光在半空炸开,璀璨夺目,光芒敛去,那声怪异的尖啸才贯入耳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