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里的主薄也道:“等这案子过堂,有需要时,会再请苏帅。”
苏大为接过他们记下的卷宗,看了一眼,大体记下的时间地点事件,然后是尸检情况,以及可能的推断,最后记录了苏大为的证词。
见没什么问题,苏大为在供词那里签上名字。
“好了,尸体我们带走了。”
“辛苦几位了。”
苏大为向徐杵作和主薄、差役等人拱手致谢。
照理说,两名刺客的尸体应该留在案发现场,等差役和杵作验看。
但当时苏大为急着带钱八指找王敬直,尸体不能扔在路边不管,只好一起带了过来。
好在县里办案的都是自己人,一点小事不影响审案,相互通融了一下。
等送走了高大虎和县衙里办案的人,苏大为向伫立在院子里,负手赏梅花的安文生翻了翻白眼。
“你怎么还在这?”
“赏花。”
“哦,那你慢慢赏,我要走了。”
苏大为手里拿着书挥了挥:“谢谢你把书借我。”
“嗯,有借有还,别弄坏了,那是昔秀芳留给我唯一的纪念。”安文生对苏大为认真的道。
“安帅,你知道吗。”
苏大为一脸郑重的向他道:“有时候,我真觉得你是个情种。”
“滚!”
安文生变了脸色。
看着苏大为要走,突然想起来一件事,用手拍拍额头:“等等,还有件事跟你说。”
“如果是要蹭晚饭免谈,我自己晚饭都还没着落。”
“你个……恶贼!”
饶是安文生的涵养,也气得一时说不出话来,指了指苏大为,一脸憋得难受的样子。
缓了几秒,他才深吸了口气道:“我只是想告诉你,刚才那两个刺客,像是‘神道’。”
“什么道?”
苏大为以为自己听错了。
“神道。”
“什么神道?有没有鬼道?”
“阿弥……”
安文生很是无语:“你这样不读书真的好吗?要不我推荐你去国子监学两年。”
“没兴趣,说重点。”
苏大为一下子蹿到安文生身边,伸手就去搭安文生的肩膀:“来,安帅,快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
“我说,你别搭我,我这个人有洁癖的。”
安文生将他的手拍开,无奈的摇摇头:“神道,是倭人的宗教,以祭祀天地神祗为主。我看刚才那两名刺客身上隐秘处都有暗记,徐杵作不识,但是我在一本书上见到过。”
听了安文生的话,苏大为感觉越发糊涂起来。
自己遇刺这件事,原以为是来自邓建的报复。
但现在看来,完全不是这么回事。
似乎其中另有隐情,
还挺复杂的样子。
头疼,
不,
脑壳疼。
苏大为苦笑着揉了揉太阳穴:“安帅,我不是怀疑你的判断,只是我跟倭人八竿子都打不着,他们不远万里跑来大唐……难道就为行刺我?他们图啥?”
“我怎么会知道。”
安文生两手一摊:“你自己去查吧,我知道的反正都告诉你了。”
“你这样很不负责任你知道吗?”
“我去你家帮你防邓建。”
“安帅……你是个好人。”
苏大为明智的闭嘴。
夜色中,苏大为沿着永安坊的长街向前走去。
路上遇到两波金吾卫,因为他身上有不良人巡夜的腰牌,并无防碍。
夜色深沉,连坊门都关掉了。
不过身为不良人,自有办法,一路无惊无险,来到高大龙说的那个地址。
这是苏大为第一次过来,找了一圈,才算摸对门径。
一间不起眼的宅子,里面暗沉沉的,既没有人声,也没有灯光。
看上去毫无人气,似乎荒废了许久。
苏大为站在院门边想了想,轻身一跃,翻过低矮的墙头,进入院子。
落地的一瞬,他的身体突然绷紧。
空气里,隐隐透出一丝血腥气。
这味道,有人的,也有……
诡异的。
苏大为的双眼,在夜里亮起绿芒,这是元气集中在双目的表现。
这一瞬间,整个昏暗的院落,似乎变得亮堂起来。
许多在黑暗中看不清的细节,也显现出来。
院子里,发生过打斗。
草木折断,砖石残毁,看来是一场恶战。
侧耳倾听,院子里并没有呼吸声,更无心跳声。
似乎交手的双手都已经离开。
苏大为却并没有放松警惕。
他右手抽出横刀,护在胸前,轻移脚步,沿着院中打斗的痕迹,一路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