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一个挑战的开始,出身书香门第,诗画双绝,气度大方的沈大奶奶,精于算计城府深沉却又雍容大气的宝二奶奶,哪一个都不是善与之辈,即便是才识卓绝精明能干的薛宝琴,娴雅淡然的邢岫烟,英武昂扬的贾探春,甚至还有清冷傲人的贾惜春,都在从原来与人无害的假象里慢慢展现出自身的风姿。
关键是她们还都要进入冯家,这种潜在的挑战或许无法动摇自家姑娘大妇身份,但是却有可能分薄自家姑娘在冯大爷心目中的分量。
紫鹃不得不考虑更多一些,但这似乎又犯了冯大爷的忌讳,怎么来平衡这其中的分寸,紫鹃同样觉得是一个挑战。
冯紫英却没有想到眼前这个他一直很赏识的忠心丫头会考虑得这么多,即便是知晓,他也能理解。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黛玉的脾性的确不太适合一个大妇,尤其是像冯家这种一门三房中一房大妇,但命运却决定了她的归宿,所以紫鹃考虑多一些,甚至显得自私和狭隘一些,他都觉得无可厚非,各为其主,很正常。
紫娟没有和冯紫英提及邢岫烟的事儿,反倒是鸳鸯和冯紫英提及了邢岫烟,她也认为邢岫烟各方面都挺适合,而且邢家现在失去了贾家这个靠山,也很艰难,邢岫烟经历了诏狱之灾,寻常人家也未必愿意娶这样一个牵扯着莫大官司的女子。
“其实奴婢也在想,如果岫烟姑娘也跟着林姑娘和妙玉姑娘嫁过来也正好,大爷此番如果真要去陕西,那尤三姨娘肯定是跟着去的,奴婢听晴雯说沈大奶奶要让她也跟着大爷去伺候,二房里,如果奴婢猜得没错,琴姑娘多半是要跟着爷去的,那三房肯定也需要去一个,林姑娘肯定不合适,妙玉姑娘论理是可以的,但是估计大爷和她都未必乐意,所以岫烟姑娘如果进门,正好就可以跟着爷去,这样一门三房都有人,这样也就平衡了。”
鸳鸯的话让冯紫英都有点儿意外,看了一眼鸳鸯,这才点点头:“鸳鸯你分析得有道理,宝琴和我都说了,如果我要外放,她就要跟着去,甚至宝钗都想跟着去,宛君要带桐娘,肯定没法去,三姐儿肯定是没的说,倒是三房这边,我还没想过,但你这么一说,似乎也就情通理顺了。”
马车辚辚,鸳鸯坐在冯紫英对面,“爷这会子去邢姑娘那里,也不知道邢姑娘在不在,……”
“在不在也不重要,我去了把我的心意带到,岫烟父母只要有一个人在,那就行了,至于岫烟那里,我相信没问题。”冯紫英大言不惭,这让鸳鸯忍不住翻白眼,“爷可真的是脸皮厚啊,邢姑娘好歹也是小家碧玉,未必就愿意给别人做妾,她若是要嫁为人妇,也不是找不到好人家。”
“鸳鸯,听你这口吻,倒是不希望她嫁入冯家啊。”冯紫英打趣:“是爷不够好,还是她眼光太高?”
被冯紫英这话一堵,鸳鸯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想了一想之后才悠悠地道:“爷当然很好,从鸳鸯内心来说,无论是邢姑娘还是三姑娘,她们的选择也没错,奴婢也是从荣国府出来的,园子里最美好的情形奴婢也是亲身亲历过的,都在叹息说天下无不散的宴席,但大家内心何尝不是希望这宴席真的能不散呢?哪怕这只是一种奢望,可大家也都是期盼啊,……”
“但不知不觉间,爷娶了宝姑娘和琴姑娘,纳了二姑娘,若是林姑娘和邢姑娘以及妙玉姑娘也都进了冯府,加上奴婢、金钏儿、玉钏儿、晴雯、司棋、莺儿、香菱这些人现在都在,有时候奴婢都有些恍惚,似乎当年园子刚修好不久,姑娘们纷纷搬进去的时候,贵妃娘娘省亲,夜游沁芳溪,还有那一日八月十五过中秋节,姑娘们都诗兴大发,对月当歌,她们对着月亮也许愿,现在居然不知不觉间就有些水到渠成一般,虽然未必真的能做到那一切,但是几位姑娘们日后也许就能情同姐妹,一生相伴,便是奴婢们也都能朝夕相处,这种缘分怕也是千载难逢的吧?”
鸳鸯语气里充满了一种不确定性的恍惚和留恋,似乎是不太敢相信会发生那种事情,但是现在的局面似乎又在向着那个方向走,谁又能说不能走到那一步呢?尤其是自己这位主子似乎也一样很痴迷回味那种场面,嗯,今日的这种情形,很难说又没有这一位主子爷有意无意的促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