枝叶清理了,剩下一棵主干就好办了。你们可能想不到,还没等我们动手,就在去年春节后,吴三金盆洗手,一夜之间把所有的赌场关了。”
“关了?这吴三难道听到了什么风声?他费那么大气力,一统市场,一家独大,这花出去的钱可不是小数目,本钱还没赚回来,就舍得关门?”曹队的表情让人觉得他那一刻已经完全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老孙苦笑着点点头,接着说:“要说吴三听到风声,我是不大相信,他是认识些市里的领导,可那些都是抓经济的,我们和市局只对书记,取缔地下赌场的事儿,总共知道的不超过五个人,保密工作不会有问题,我们提前又没有任何动作,他没理由了解内情。”
“后来和他接触多了,有一次吃饭他告诉我,当初他有个朋友因为地下赌场,家破人亡,还有二十多年的世交,因为地下赌场反目成仇。的确,最初他清理吞并其他赌场,是存了大赚一笔的念头,可后来这些事一出,他看明白了很多事,想明白了一些理儿,就收了手,专心做他的企业,毕竟有时候放弃未尝不是一个好的开始。”
“我呢?虽然是空欢喜一场,净看热闹了,寸功未力,但吴三毕竟是浪子回头,功大于过,这不,今年年初全市十大杰出企业家,他也是榜上有名啊。”
吴三就在自家的酒楼请我们一行吃的饭,酒楼的装修非常高档,丝毫不比北京那“三刀一斧”逊色,但他招待我们的包房却装修得非常素雅,甚至有点古朴,很多细节却花了极细的心思。
房间中间的餐桌并不大,勉强能放下八把椅子,而且不铺台布,裸露着玻璃台面,更没有转菜用的转盘,但玻璃下面却是个纯木制的桌面,上面好像还包了些旧铜皮,但木头因年代久远而沁润出深棕色,与铜皮淡淡的金属光泽,在玻璃台面的衬托下,会让人不由自主的有一种心境平和的安详感。
我坐到桌前仔细端详了一下,这才明白,玻璃台面下竟是个古时的大车车轮。这车轮至少有两三百年的历史,但绝不普通。材料应该是非常好的硬木,弧度完美,每段木头之间的榫卯严丝合缝。当年打造这车轮时,上过一种特殊的清漆,这种漆没有任何的反光,像是完全沁入进木料里,让木料的每一条纹理都变得沉稳而清晰。
在木料接口和轮子外沿儿的地方,用铜皮进行了包裹,难得的是,这些铜皮上簪刻了精美的纹饰,有三羊开泰,有年年有余,有马上封侯,都是些传统的吉祥图案。可雕刻的工艺水平很高,线条流畅,造型生动,充满了动感。铜皮上有圆形的铜钉,既是固定作用,也是装饰,大小、间距、深浅、色泽分毫不差,工艺的精湛令人匪夷所思。
单看这车轮已是难得的艺术精品,想来当年也不是平常人家用得起的东西。这东西现如今也值不了多少钱,倒不是因为它年头不够,而是因为体积大,占地方,收藏的玩家太少。但吴三在下面弄了个底座,把大车轮变成了餐桌台面,不得不让人赞叹他的创意,既给这藏品找到了新的功能,又让所有食客可以自然的,近距离的欣赏藏品的艺术魅力。
东方文明几千年未曾间断,其中重要的原因就是器物本身对文化的传承作用。古时的造器者,并未将工艺、材料、技法作为手艺高下评判的标准,相反器物中的文化内涵,反而是最重要的流行因素。这一点上,餐饮文化同样博大精深,但像吴三这样,将器物的文化魅力结合进一餐饭、几道菜中,我还真是前所未见,对这个人自然而然地拉近了距离。
“吴老板,您这餐桌台面可够奢华,应该是清中期造办处给宫里专做的轮辐吧?这东西现在可是少见了,越大件的越难有没瑕疵的。”我不禁开口问了一句。自打进门,我的注意力就全在桌面上,现在才抽出空儿来打量了一下吴三。
吴三这时候正在孙队的介绍下,刚和曹队握了握手,请客人们入座,听到我发问,笑着走过来又和我握手。他的手劲很大,皮肤又很粗糙,再仔细看他的容貌,四十多岁的年纪,头顶已经秃了一半儿,浓眉大眼,口阔鼻直,特别是耳垂长而宽厚,再配上极其睿智有神的双眼,是个少有的福相。这与我之前想象的地下赌场老板简直是天壤之别。
(师曰:太虚不生灵智,真心不缘善恶,嗜欲深者机浅,是非交争者未通,触境生心者少定,寂寞忘机者慧沈,傲物高心者我壮,执空执有者皆愚,寻文取证者益滞,苦行求佛者俱迷,离心求佛者外道,执心是佛者为魔。--《顿悟入道要门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