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失望。
对着仅仅隔着一层玻璃的雪地叹了口气,程恪的声音在我背后响起来:“别着急。”
“不着急。”可是口是心非。
趴在了飘窗里面,头靠着玻璃,程恪索性陪着我一起坐。
皑皑白雪让没有月光的夜晚也格外的明亮,那层清辉映照在了他完美的不真实的面庞上,我看的有点发呆:“你说,咱们结婚之后,第一件要做的事情是什么?”
“随你。”程恪说道:“作什么,我全陪着。”
“那你自己呢?”我接着问道:“就没有什么非做不可的事情么?”
“我?”程恪薄唇一勾:“除了你,我什么都没有,哪有什么非做不可的事情。”
“那……你生前也没有什么遗愿?”我继续追问:“比如到哪里去,吃什么东西……”
程恪摇摇头:“生前,只想死。”
“难怪,那个灰败的人生,简直一点光也看不到。”
他抬起桃花大眼看着我:“不过现在有了,你是我的光。”
像是迎合他那句话,云朵不知道什么时候散开了,真正属于月亮的清辉撒在了他俊美无俦的脸上,美好像是一个神祇。
我没有反应过来,这是我等了许久的月光。
我只知道,他也是我的光。
“傻丫头。”他跟试探煮土豆的生熟一样,伸手戳了戳我的脑门,薄唇含了一丝笑:“光来了。”
我这才反应了过来,跳起来就拔腿往邓先生的房间里面跑,第一次恨不得自己的腿长一点,再更长一点,一面跑一面想,电视剧里面的男主说“傻丫头”的时候,人家都是刮鼻子的吧?
算了,他不解风情,不是一天两天。
“啪!”我一把将邓先生的房门给推开了,因为整个人是慌的,所以仅仅这么近的距离,也能跑到喘:“月光……月光……”
邓先生已经睡下了,在床上是个庞大的轮廓,只见他那一只手还挺不耐烦的挠了挠自己的后脑勺,鼻音浓厚的说道:“我正困着呢,月亮又不会掉,明天……明天……再说。”
“明天又下雪怎么办!”我抓了邓先生软软松松的大粗胳膊就往外拖:“别说明天了,就算今天,云朵也很可能再将那个月亮给挡住啊……咱们得抓紧时间!”
“哎呀,你整个人跟个麻杆儿似的,力气怎么这么大……”邓先生被我拖的哀哀呻吟:“慢点慢点,我这个老胳膊老腿儿的,禁不住你折腾……”
“快点……您快点……啊!”我想起来了:“要不要准备点什么东西啊?清香,还是贡品,或者,黄纸?”
“我早准备好了!”姥爷也适时出现在了门口上,跟邓先生催促着说道:“赶紧着起来,月亮没了,看我们怎么跟你算账!”
“要被你们祖孙两个合起来给指使死了……”邓先生是不大愿意,但还是起来了,絮絮叨叨的抱怨着:“上辈子欠了你们的。”
院子里面的月光只有一点点,因为是个上弦:“您看着,够不够?”
“试试看吧……满月是最好的。”邓先生一出来,被冷风一吹,上来就是一个喷嚏,一边抹着自己的鼻子,一边吩咐道:“桌子,火盆。”
“早预备好了!”耳钉和祝贺也被姥爷使唤了过来,一起搬了一个桌子,姥爷则不知道从哪里找了一块黄布,平平整整的展开在了桌面上,又将该用的东西全铺陈在了上面。
鲜花,点心,还有一个小小的青铜香炉,插上了三根清香,天地因为下雪的缘故,看上去一片洁净,虽然非常冷,可还是觉得情绪高涨,像是蹦极的时候身上被捆了绳子,即将要跳下去的那一瞬。
耳朵有点耳鸣,一颗心像是打鼓,我感觉自己全身都是乐器,能来一个个人演奏会。
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刚才还是急急的要将邓先生给喊出来,到了现在,万事齐全只欠东风的时候,自己倒是觉得手脚全不知道该往哪里摆。
直到程恪不知什么时候过来了,微凉的手重新握住了我的手:“等着。”
“好。”
虽然是上弦月,到底算是有月光。
邓先生先是将一张白纸铺平在桌子上,接着拿了一支笔,悬着空挂在白纸上,笔走龙蛇,像是画什么似的,虽然笔尖儿根本是碰不到白纸, 上面一直洁净如初。
“耳钉大哥,他这是干啥?”祝贺起了好奇心,倒是去问耳钉了。
耳钉哪儿知道,但为了装的有文化有素质,还是灵机一动,咳嗽了一声,说道:“天书,这是天书。”
果然无字天书。
接着,邓先生平息凝神,口中念念有词,是些个我听不懂的话,也或许,是情绪太乱,让我没法子去耐心的听。
除了自顾自嘟哝的邓先生,其余人全都是个屏息凝神,要大开眼界的样子。
终于,邓先生非常郑重的点上了香,火头子一亮,青烟飘散,袅袅上天,不大一会,那烟雾开始更改了形状,逆着风!
像是有个看不见的人,在将那烟往他喜欢的方向赶一样。
上次在那个医院之中,倒是也曾经在追逐那个走脱的女人的时候,见过程恪用香烟的烟火去引鬼,可是这个时候,说不出为什么,就像是带了一种庄严肃穆的感觉,跟那个时候的印象,截然不同。
邓先生也看见了那烟雾改变了方向,立即开始往那个早就预备好了的盆子里面放了烧纸,点了起来。
火焰哔哔啵啵,很快将整张的黄纸给全部席卷了起来,邓先生那胖手握紧了一根小棍儿,翻来覆去的,让那黄纸被充分燃烧起来,等到烧透了之后,他霍然站起了身来。
我们的一双双眼睛全盯紧了邓先生,想也知道,现在邓先生肯定是要做什么出人意表的事情了。
果然,只见邓先生二话没说,突然将那个火盆子给举起来,狠狠的就往地上砸了下去。
“嗙!”
一声巨响,火盆子当场被摔了一个粉碎。
与此同时,那三柱清香倏然亮了一下。
邓先生在这个时候,显现出了跟那庞大沉重的身躯好不相称的敏捷来,只见他伸手拿了那张未染一物的白纸,飞快的在香烛上面燎了一下子。
说也奇怪,那白纸非但没有跟平时一样被火头子烧出了窟窿来,反而隐隐透着一笔一划的亮光,像是能从那火头子上显现出来了字迹!
而正在这个时候,那月亮的光,一下子重新又被云朵给遮掩了起来,消失了!
我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怎么不早不晚,偏偏要在这个时候被遮挡!
“哎呀!”姥爷显然也有点慌了:“早知如此,还不如多等一天稳妥……”
月光在这个时候灭了,会怎么样……
“扑……”三根清香也在月光黯淡的那一瞬,一起灭掉了!
“哎……”邓先生望着手上的那张白纸,一下子叹了口气:“巧,怎么能这么巧。”
我赶忙说道:“邓先生,那……请日子,还可以有下次么?”
“阴间是个什么地方!这么重要的事情,难道阴间能跟你约了一次又一次?”邓先生咂咂舌,说道:“当然不可能。”
我只觉得耳朵里面“嗡”的一声,脑子里面就空白了,着急着急,偏偏越急越出幺蛾子!
我是时运走低,可怎么能低成了这个样子!
“啊,那这可怎么办啊!”祝贺见我着急,他也跟着着急了起来,耳钉不明所以,也跟着凑热闹:“卧槽,你这个运气,真他妈的也是没有谁了!”
程恪倒是保持着那个一贯的冷静,只把桃花大眼对准了邓先生:“纸上有字。”
邓先生本来带着点幸灾乐祸正在看我们各人的表情,但是一听程恪这么一说,油润的胖脸上又露出了一种扫兴极了的模样来:“什么呀,看出来啦?”
“嗯?”我立刻就反应过来了:“这么说,日子已经请出来了?”
邓先生略略失望的点了点头,扬了扬手上的纸,果然,那纸上就跟烙画一样,浮现出了一行字迹出来!
“哎呀,”姥爷更是惊喜不已,重重一巴掌拍在了邓先生肥厚的背上:“吓死老子了,那你刚才,满嘴里说什么巧不巧的!”
“我的意思是说……”邓先生意兴阑珊的说道:“你们运气太好,月光消失的那一瞬间,日子被请到了。”
恶趣味,绝对比我还要恶趣味!
我赶紧就把头给凑过去了,只见那纸上一行烟熏似的烙印,是个“初五”,还有一个“发”字。
请来的续命日子,是初五?
“妈呀,这阴间还给了美好祝福,祝愿你们发财呢!”耳钉是个叹为观止的样子,对邓先生出神入化的通阴法是赞不绝口:“牛逼。初五那天买彩票去吧!”
“你懂个屁。”邓先生一听耳钉嘴没把门的,就拧起淡淡的两道眉毛,不悦的呵斥道:“什么发财,还白脸呢!这个意思,是他们两个续命的通牒,是头发!”
“原来如此!”我赶忙说道:“初五就可以?”
邓先生点了点头,说道:“初五就可以!今天初二,还有两三天的功夫,你们正好可以准备一下。”
“行行行!”
事情倒是出人意料之外的顺利,姥爷却是个犯难的样子:“头发……”
我忙说道:“ 我的头发就可以吧?”
“一个人的哪行!”邓先生摇了摇手,说道:“两个人的头发缠绕在一起才行。”
我的心有点发沉,我自己的头发当然现成,可是程恪是个鬼……忍不住抬头望着程恪,程恪却一点也没有为难的样子:“我知道了,我会在初五之前拿过来的。”
这个问题是有点难以启齿,但又不得不问:“去哪里找?”
要拿到程恪自己的头发,非得在他的坟墓里面吧?
果然,他若无其事的说道:“开了棺材就有,葬在哪里,我知道。”
一个鬼,自己开自己的棺材,想想也确实是挺……
不过,成大事,不拘小节,续命,真的可以了。
心像是慢慢的膨胀了起来,宛如是一个充满气的氢气球,引得人有点飘飘然的感觉,两脚似乎都快要离地了。
真好,梦想就在前方,前方就是希望。
“你们要去找程恪的坟啊?”耳钉忙说道:“上哪儿找去?”
“不远,”程恪答道:“明天就能找回来。”
他……葬在了哪儿?
啊……我反应过来了:“难道,是那个小庙?”
程恪点点头:“明天就去。”
“好。”我点点头:“明天就去。”
第二天,太阳终于重新回到了天际,不过两天而已,那种灿烂明媚倒是恍若隔世。
我和程恪从别墅里出来,就一路往胭脂河附近走过去,虽然道路两侧还是堆叠着雪,可是中间已经很干净了,车水马龙在雪景里面穿行,一切繁华如故。
经历了这么久,终于有了曙光。
到了胭脂河边上,因为这里来的人不多,还是干干净净的银装素裹,河岸边成的雪平平整整,连个脚印子也看不见。
小庙也被雪堆满了,虽然破旧,倒是别有一番风味,我顺口问道:“你的尸体葬在了这里,是不是也能跟菖蒲的身体一样,百年不腐啊?”
“这里不是养尸地,只是玄阴地。”程恪说道:“棺材里面会是什么样子,我也不知道,等一会儿,你不要看。”
眼睁睁看着自己的遗体现世……不会好受吧?
我点了点头:“好,我不看。”
等到了那个小庙之中,只听一个清雅的声音响了起来:“喲,你们来了?”
魏浅承,正安闲慵懒的斜倚在了小庙之中一个椅子上,就算这里寒苦,他的气度依然雍容,确实让这个小庙是个蓬荜生辉的感觉,只见他眯起妖艳的丹凤眼,红唇还是含着那个有毒似的笑:“我可是等了一阵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