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在戏班子里当乐师强。”
另两人连连附和。
三个人又坐了一阵,确定围墙里的人已经歇下,这才结伴离去,当夜两人修改曲目,另一人去找会写戏的张生补诗词。
洛俪弹罢了琴,又练了一会儿字,方在凉榻歇下,天气太过炎热,室外蛙声三三两两,蝉声错错叠叠。蛙蝉之声远远近近,此起彼伏。
屋内宁静得有些压抑,一如山雨欲来。青花瓷瓶里荷花清香随风飘浮于空气,幽意暗生。岁寒馆虽是四面有屋,却有穿堂风吹过,这不得不说岁寒馆建造独特,可即便如此,洛俪还是热得无法入睡,索性开了机关,进入暗室。
值夜的素缱好奇地听到了声响,只片刻,翻了一个身继续入睡。
洛俪到了暗室,在暗室中央的石床上躺下,头顶是七星布局孔洞,能看到外头的朗朗明月,她强迫自己闭阖上双眸,梁氏的随笔、小札已经看完了,而她的书画小札在芙蓉岛几年看得近乎能倒背如流。
家里实在太热了!
她得去京北县莲花庄避暑。
虽然离皇城有五六十里路,她想去那里瞧瞧。
前世的她,虽知道那么一个庄子,却一直没有去过。
未出阁前,是不知道;出阁后,忙于打理后宅,更没时间去。
她隐隐觉得,那处庄子上定有好东西,比如冬暖夏凉的山泉,真真是奇特无比,这就像是有些人家掘的深井,冬天从井里打上的水带着暖意,而夏天,井水冰凉透骨。
她到时候可以把源水石带上,说不得那里灵气充盈,能多生出一些灵露来。
她的灵露已所剩无几,这是用来调养身子的,不能没有。
次晨洛俪醒来时,听到了素缱姐妹在花园里练武的说话声儿。
饮了一杯用灵露调过的泉水后方才离开暗室。
洛俪沐浴之后在后花园练了两套五禽戏。
洛徘已经习惯五更起床,在洛俪来之前,也是贪睡的,后来见到了洛俪的刻苦用功,再不敢有半分懈怠,五更起床练五禽戏半个时辰,再半个时辰的书法,之后用晨食,继续读书习字,现在即便洛俪不盯着他,他也会照着自己的计划。
正待离开后花园时,洛仪顶着一对黑眼眶出现,一看到洛俪飞奔着近了跟前:“长姐。”
洛俪打着五禽戏,“这个时辰正凉快,你怎不多睡一会儿?”
“我昨晚太兴奋,一晚上都想着我什么时候变得和长姐一样厉害,我要学埙。琴弦总是割破娇嫩的指头,还是学埙安全,不会让我流血受伤……”
洛徘一听洛仪的话,顿时回头一望:“娇嫩的指头,你就你的指头衿贵,旁人的指头都是铁打的。”
洛家的姑娘虽是娇养,可长姐都没洛仪那般娇贵,还“娇嫩的指头”,寻个旁的藉口也行,非说琴弦割破她的指头。洛徘听得浑身不自在。
“三哥,你不和我作对,你不舒服是不是?你以前不是这样的,现在的话怎这么多?我们姑娘家说话,你一个公子插什么嘴,没规矩。”
洛仪振振有词。
最讨厌洛徘了!以前多好的名门公子,怎么现在越来越话多,听着就心烦。
洛俪又道:“四妹妹,你继续说。”
洛仪兴头高了,“音律,我就学埙;我还要学下棋,长姐是棋艺高手,你一定不能藏私,都教我;书法、绘画,我也要学,跟着长姐,一个半月时间,等八月初一开学时,这四样我肯定样样能评上上。
女红这块嘛,我跟着素纨学,她的刺绣好;厨艺嘛,我也跟素纨学,听说那梅菊饼就是她做的,我也学。这两样到时候再评上上。
哈哈……我昨晚想了一晚上,八月初一开学试,我肯定能顺利进入冬班。”
素缱觉得好奇:这四姑娘有这么大恒心么?想了一晚上,就想这些,还顶着黑眼眶,瞧模样怕是一晚上没睡。
翠红来了后花园,福了福身:“姑娘,晨食备好了!素纨姐姐已经晾着粥点。”她看到洛仪,问道:“四姑娘,你不是要与素纨姐姐、素纹姐姐比才艺,还请了女学先生来做评师……”
洛仪大喝一声“臭丫头”,气恼地道:“一点都不可爱,哪壶不开,你专提哪壶。”
“那日不是四姑娘自己说要请评师来比的吗?”
洛仪挥了挥:“回岁寒馆去,用馒头把你的嘴巴塞住。”
她倒是想啊,也兴致勃勃去请女先生来做评师,结果一说完,就被礼仪课的先生给训了。
“洛仪,你是堂堂名门贵女,你长姐说你的才学不如她身边的丫头,就是为了勉励你,可你倒好,不知上进,还做出荒唐要与两个丫头比试,你若是输了,让我们女学的先生脸面往哪儿搁。”
先生没请到,还被先生训了一顿。
洛仪只得领着白萼白蕊两个大丫头灰溜溜地回来,一回来就听说洛俪接到了李秀妍,自然她与素纨两人比试的事就被搁下了。
她最讨厌谁提及这事。
洛俪就没提。
翠红这臭丫头居然还问她,这是等着瞧她的笑话。
洛仪不愿提比试的事,定是这事行不通,洛俪也就不问,着实洛仪这小姑娘根本就装不住话,有什么事噼哩啪啦就说出来。
洛俪挥着手臂四肢,拿了素缱的木剑,运着素女剑的招式,迈的是梅花桩上走的八卦步伐,“昨儿梁姐姐与我说,想到乡下避暑,三弟与四妹妹去不去?”
洛仪笑道:“长姐在乡下教我吹埙?”
洛俪低应一声。
洛徘道:“我要预备考府学、皇城书院的事,正好到乡下闭门苦读,不知长姐准备去哪儿?”
“京北县莲花庄,我们家在那儿有一处六百亩的庄子,庄子上有一处山泉,冬暖夏凉,更重要的是现下这时节,莲花庄上瓜果蔬果全有,更有二十亩的莲花盛开,美不胜收!”
洛仪跳了起来,大叫着:“我要去!我要去!长姐,能不能把梅暗影也带上,他家在皇城的庄子都好小,最大的还不到二百亩,最小的才四五十亩,寻不到凉快的庄子。”
“好,我允了。只是乡下比不得城里,日子艰苦,你可得有准备,别回头住上两天,你就叫苦。”
洛仪摆了摆手,“长姐,我要做你这样的事,不吃苦哪能行呢。”
洛俪姐弟三人决定去乡下避暑,晨食后,洛俪告诉了吴氏。
吴氏心疼洛徘,对洛仪还真是放养,但又不能看洛仪在外头惹事,“仪儿就不去了,留在家里学学主持中馈……”
“娘为什么不让我去?我最怕热天了,长姐都答应教我吹埙、棋艺、书法绘画,你却要拦我……”洛仪嘟嘟囔囔说了一大堆。
吴氏道:“莲花庄我听说过,离京北县约有三里路,买什么倒也方便。只是庄子上的有太久没人去,每年也只年关前后,老爷会派人去庄子上收租子、把粮食运回来,又或是庄头将收益送来,庄子上可艰苦着呢。”
洛仪去作甚?
洛徘去乡下是为了闭门苦读做学问,这秋天要开考乡试,说不得能下场磨练一番,不一定非得过试,至少去试试也好。
洛仪若去了,只怕一天扰得洛徘不能安心读书。
“长姐、哥哥都不惧,就我不能吃苦?我要去!”洛仪吵嚷着。
吴氏道:“你长姐是个能吃苦的,你哥皮燥肉厚又是个男儿,他自不怕吃苦。仪儿,你就别跟去了,听说庄子可没多少空院子给你们住。你长姐去了,是要住一个院子的。你哥再住一个小院,哪还有你住的地方。还有啊,庄子上全都是村夫村姑,几天都不洗一次澡,你闻得惯他们身上的汗臭味?你受得了几天不洗澡?”
洛仪像是听到了最恐怖的事。
洛仪一到夏天,一天洗三遍,要让她几天不洗澡,还不如杀了她。她光是想想就难受,再听吴氏说乡下村夫村姑几天不洗,到了酷夏,半天不洗就一股汗味,这一天不洗得多臭。
她不要去乡下,更不要与乡下的人说话。
是听人说过一些地方大旱,对她来说原是遥远的事,可现在才知道这是很近的,乡下连洗澡的水都没有。
洛俪垂首看着地上:吴氏怎么不让洛仪去呢?还故意夸张地说没地住,不能洗澡,乡下水土,哪里会少几桶洗澡的水。莲花庄上空气好,水好,吃的也好,前世她没去,却是听池宓与她炫耀过的。
只是这炫耀是她把莲花庄的庄子送给池宓做陪嫁庄子之后。
那时候,她心里暗想:以为是仁义慈和,原来到了别人手里,反到她跟前炫耀了。她的陪嫁庄子不少,比如梁家的两处大田庄,大大小加起来有八处,池宓最先看中的就是莲花庄,可见庄子上必有奇怪之处,这也是洛俪决定去一探究竟的原因。
前世时,池宓嫁给琴王赵徵,后来赵徵得封地益州,被封益王,因离开皇城,池宓处理了一批嫁庄,唯独莲花庄她却没有转卖,可见这是不同的。
吴氏对执画道:“回去给三爷拾掇拾掇,换洗的衣衫,在家用惯的绣帐、被褥、凉席都从家里来,得住一个多月,把东西预备齐全了。还有三爷素日读的书,要用的文房四宝也都备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