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挚回到王都,天还未亮,宫中的大门还没有开。运水运菜的角门已经开了,何挚从角门进了宫。
到揽微殿外,出乎他意料,王上墨琚正负手立在殿外台阶上。昏暗天色里,像一尊神祗一般。何挚吓了一跳,反应迅速,作揖行礼:“王上。”
“你这是去做什么了?”
墨琚打量他。
“没有。就是睡不着,四处逛逛。”何挚不善于说谎,言辞间眼神闪烁。
墨琚静默地看着他,没有再问什么。
无形的压力让何挚觉得有些透不过气来。没话找话道:“王上为什么不多睡会儿?天色还早。”
“孤以为,你应该问问孤,怎么没有去王陵陪伴王后。”墨琚眸色清冷。
何挚怔了一怔,王上昨夜没有去陵寝,让人没料到。失措道:“王上……王上没去王陵?属下失职,竟然不知。请王上降罪。”
“你的确是失职。守王陵守得久了,连怎么当差都忘了么?”
墨琚声音清冷,但也没有什么怒气。转身往殿内走去,边走边道:“昨日孤收到一封奇怪的密函,说是启邺边境出现了一个带着面具的神秘女子,会吹奏迷人心智的曲子,在进邺国国境的时候,用一首曲子将邺国守关之人全都催眠了。但后来,这个神秘女子,被扶辛带回玉都了。”
何挚心里咯噔一下。
这个神秘女子,是王后容安莫属了。这么说,王后并没有能顺利去到伏遥城,而是落到了扶辛的手上。
墨琚问他:“这件事你怎么看?”
“啊?哦。看法么……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幻音术也可能不止王后会。这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何挚神色恍惚,随口敷衍。
墨琚蹙眉,回头瞥了他一眼,“何挚,是发生了什么事吗?为什么你神情恍惚?”
“没,没有啊。”
墨琚淡淡瞥他一眼,越看越觉得不对劲,“这个时候从宫外过来,连孤昨夜没有出宫都不知道,还一副心神恍惚的样子,何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只是一点家事。让王上多虑,属下的罪过。”
自然是不能从实招来,但何挚能想起的搪塞的话,也就只有这么多了。
“你不想说,孤也不多问了。一会儿陪孤去上朝吧。”继续往殿里走,想起了什么,又回头道:“找机灵的人去查一查,扶辛带回去的是什么人。”
何挚恍惚答应了一声。心里想,人自然是要派的,可是,不是要去查是什么人,是要去解救容安。
墨琚扫一眼他神不守舍的样子,蹙眉:“罢,看你这个样子也不能办好差事,孤另找妥贴的人去吧。”
何挚忙道:“属下一定办好,不用再找别人了。”
墨琚狐疑地瞥他一眼,未再言语。
天色还早,墨琚在殿里看了一个时辰的文书,才到早朝时间。由成一和何挚陪着去上朝,临去前还特意去看了一眼墨适。
墨适如今仍是小兮带着,就住在揽微殿的偏殿。五个月大的孩子,越发出挑,白嫩得水豆腐似的,一双乌溜溜的眼珠,黑夜里的星辰一般。眉眼愈来愈像容安。
就因为眉眼长得酷似容安,墨琚一向不大敢来看他。每看一次,都像渡一次劫,诛一回心。
墨适还没睡醒,小兮已经起床,呆呆地坐在墨适床前,看着墨适甜蜜的睡颜,思想起他的娘亲容安,眼眶里浮着水汽。
见墨琚来,慌忙起身行礼,偷偷抹了一把眼泪。
“如果你每日里不能管好自己的情绪,还是不要带墨适了。”墨琚叹了一声。
小兮急忙道:“奴婢一定会管好自己的。求王上千万不要不让奴婢看顾小世子。”
墨琚看向床上的墨适,不知道是不是感应到父亲来了,小娃娃睁开了眼,乌黑的眼珠瞧向墨琚,父子对视,墨适吐出唔哝不清的两个字:“父王……”
墨琚怔住了。
“他……他方才,是在说话吗?”
小兮欣喜若狂:“是,是在说话!小世子在喊您父王啊,王上!”
跟在身侧的成一和何挚也觉得欣喜若狂。
墨琚不太相信似的,怔然:“不……不可能吧?”
“父王。”是比刚才更清晰的喊声,小娃娃露出两个酒窝。
这酒窝和容安的一般模样。
墨琚伸手抚上他的眉眼,这和容安几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眉眼,看得他心里一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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