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他从未与她说过这般多的话,他对她,能少说一个字绝不会多说一个字。
“吾倒是想不到,这天阙山上竟开出了妖界常笕。”墨衣似叹息一般道,“汝还有何问题要问?”
长情没有再问什么,而是客气道:“多谢前辈相告。”
墨衣亦未再说什么,只见他身形渐渐变为透明,就在他就要完全消失前,只听他又淡淡道了一句:“汝之身份,生来既定,逃之不掉,避之不了。”
墨衣说完,消失不见,归于沈流萤掌心之中。
夜很静,死寂的静。
长情搂着沈流萤,将下巴轻搁在她额上,闭起了眼,心中反复想着墨衣方才的话。
妖血之力觉醒,这就意味着,师父施在他身上的封印,终有被他妖力冲破崩毁的一天,那一天,便将是他做出抉择的时候。
为人,还是为妖。
*
召南国某处。
一条蜿蜒的石道,弯弯拐拐朝向地下。
然,本当是阴暗潮湿的地底,却奇异的温暖又干燥,石道虽然漆黑,但沿着石道下到地底,却是一片宽敞一片明亮。
这是一处深埋在地下的山洞,洞内没有点灯,可没有点灯没有火光,却又是从何处来的光亮?
没有灯火,却有繁花,开满了整个山洞的繁花,哪怕是洞壁上,也都长满了繁花,并且花开极好!
不仅如此,每一朵花的花瓣花蕊都在散发出幽蓝的光,是以将整个山洞映得明亮。
只见每一朵花儿都有成人的巴掌大小,花瓣堆叠,是人世所没有的花,而这花儿,今儿白日的天阙山上,沈流萤曾摘起过。
是妖花常笕!
常笕是妖界常见之花,由妖气孕育而生,而这山洞里开满了常笕,可见这洞中必有妖!且是妖力不低的妖!
只见这山洞正中央,满地的幽蓝常笕之中,睡着一名年轻的女子。
女子身穿一件素白雅静的裙裳,长发乌黑亮泽,眉如细柳面如画,双目闭合,睫长如羽扇,修颈秀项,双手交叠着轻放在身上,安安静静的躺在幽蓝的常笕中,如睡着了一般。
一名男子此时正沿着弯弯折折的石道走进这地下山洞来,走到女子身旁,屈膝跪坐了下来,静静看着沉睡的她,看着看着,只见男子慢慢抬起手,抚向女子的脸颊。
然,就当他的手只差半寸就要碰到女子的脸颊时,他的心口像是被什么一柄利剑穿透了似的,竟令他蓦地吐出一口鲜血来。
当此之时,只见女子身上骤然张开一道幽蓝色的菱形屏障,在阻止男子触碰到她的同时亦将男子重伤。
男子用手背擦拭掉自己嘴角及唇下的血,既不气也不恼,但是微微笑了起来,有些自嘲道:“你还是这么固执,碰都不让我碰碰你。”
女子依旧安安静静地睡着,就像她什么都没有听到,什么都没有感觉到似的。
“你也还是看都不愿意看我一眼,你这般安安静静地睡着,真像是再也不会睁开眼了似的,可你若真的不会再睁开眼,这道屏障又怎还会存在着,说到底,你是不想见我。”男子自言自语般道。
“我知你不想见我,所以我已有半年之久未有来打扰你,我今回来,是要告诉你一些关于莫凛的事。”
男子话音才落,本是安静睡着的女子竟蓦地睁开了眼!
男子瞧着终是有反应了的女子,面上有明显的哀伤,愈发自嘲道:“也只有在提到‘莫凛’这两个字的时候,你才会有反应。”
女子死死盯着男子,那双如画一般的美眸中只有寒意,朱唇微启,声音冷冷道:“你们把凛哥哥怎么样了?”
“不是我们把他怎么样,是他自己想要怎么样。”男子见着女子反应这般强烈,语气微冷,“不知他从何处得到你在天枢宫的消息,只带了一个手下,径直往天枢宫去了。”
“凛哥哥去了天枢宫!?”女子美眸中充满了焦急不安,只见她紧张急切地想要坐起身,可无论她如何动,她都坐不起身!
她整个人像是被无形的钉子钉在了地上一般,动弹不得!便是她交叠着放在身上的双手也无法动弹!
除了能睁眼能张嘴说话,她什么都做不了,只能躺在地上,躺在幽蓝的常笕之中!
也就在她努力着想要坐起身时,她周身的常笕骤开骤谢,突然,她开了满地的常笕之下突然亮起无数道银白的光,这些银白的光组合成的……竟是一道符印!
这道符印满布整个山洞地面,就在女子身下,不仅如此,地面上符印亮起的同时,山洞四壁及顶上也亮出同样的白光,将这个山洞映得亮如白昼!
这整个山洞,布满了大大小小的符印,女子身上更是有数道银白符印将她捆绑,如同枷锁一般将她生生束缚在这永不见天日的地下!
就在这山洞亮如白昼的同时,只听女子如受了什么酷刑一般喊叫出声,“啊——!”
坐在一旁的男子拧起了眉,叹息道:“没用的,你已经试过了无数次,试了十九年,你是挣不开你身上封印的,你这般动用你的妖力,只会让这些封印将你折磨得痛苦而已。”
女子却像听不到男子说话似的,只见她周身的常笕开谢得愈发厉害,那束缚着她的封印也就亮得愈刺眼,束缚折磨得她竟噗地吐出了一口血来,末了她大喊出声:“啊啊啊啊啊——!凛哥哥——!”
撕心裂肺,如心在泣血。
激动过后,山洞里归于平静,女子双目如死灰,看着洞顶上的幽蓝常笕,悲伤道:“没有人知晓天枢宫位于何处,哪怕找得到天枢宫,也从没有人外人能活着从天枢宫出来,凛哥哥,你这又是何苦……就当我已经死了不好吗……”
女子说完,痛苦地闭起了眼,两行清泪从她眼角滑落,落入她的鬓发中。
“若有他的死讯,我会第一时间告诉你的。”男子目光锁在女子的泪水上,不紧不慢道。
女子沉默着,不做声。
“再告诉你一件让你开心的事情如何?”男子又道。
女子却冷冷笑了,“这天底下,还有什么事情是能让我开心的?即便有,你又岂会告诉我?”
“我当然会告诉你,不过不管我告诉你什么,你都只会觉得我别有用心而已。”男子苦涩道。
“难道不是么?”女子嘲讽。
男子未再就着女子的反问多说什么,而是道:“莫长情成婚了。”
女子眼睑一抖,又蓦地睁开了眼,又是死死盯着男子,震惊着问:“你说什么?你说……我的长情……成婚了!?”
“如何?我说了是一件能让你开心的事情,你可觉开心?”男子温柔着问。
女子喜极而泣,“我的长情,已经到了成婚的年纪了,已经……成婚了……”
“我的孩子……”
不要怪娘没有陪在你身边看着你长大……
*
天枢宫。
天枢宫乃地宫,莫说世上没有多少人知晓它位于何处,便是“天枢宫”这三个字,世人根本就没有多少人听闻。
更没有人知晓天枢宫究竟是何种势力,因何而存在。
因为,天枢宫从不入世,就像真正地埋在地底一般。
莫凛此时就身处天枢宫中,身处一间六面铁壁的屋子中,只见屋子四面的铁墙上,正有无数白芒闪动。
是锋利的箭簇!
倘这些利箭同时射出,再这逃无可逃的铁屋中的人,必将被射成刺猬!
而莫凛面上,只有寒意,而无丝毫畏惧之色!
*
召南国,北溪郡,北刹第二楼。
官无忧正笑吟吟地挖下一人的双目,忽然一只花斑鸟儿飞落到他肩上来,他边笑着抬手勾勾花斑小鸟的下巴,边将手中锋利的匕首挥向正因失去双目而撕心喊叫的男人的嘴,再将他的舌头也生生削了下来,让男人就算想喊也再喊不出声音。
只见他将脏了血的匕首扔到地上,笑着对停到他肩上的花斑鸟儿道:“来来来,让我看看是什么要紧事,居然把花斑鸽都用上了。”
待官无忧看罢系在花斑鸽腿上的小信时,他笑着的眼快眯成了一条缝儿,语气冷冷对身后的人道:“传我命令,召南境内各楼楼主十五个时辰务必赶到东溪郡十五楼。”
“是,二楼主!”
官无忧捻碎手中的小信,两眼眯眯,莫老爷要是在天枢宫出了个什么三长两短,那可不是什么好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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