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老大爷问站在窗前的老太太道:“小叶,这个是你小儿子。”
叶甜然一边磕着手中的瓜子一边扭身回头,骄傲道:“可不是我的儿子,我给你们说过,我来这里,可不是没有儿女孝顺,我就觉得这里热闹。”
老伙伴瞧着拿着长扫帚扫着落叶的唐彧各自都赞赏起来说:“多英俊的小伙子,结婚了没?”
“当然,我两个孙子都上小学了,双胞胎呢,不是给你们看过照片的嘛。”
唐彧在这养老院里转了一圈,感觉环境与条件都不错,叶甜然身体也还好,没病没灾的,虽然上了年纪,但是精神气还有,只是谁也挡不住岁月的摧残,她终究也是六十多岁的人,老态尽显。
“妈,要不,我接您回去住吧?家里孩子多,也挺热闹的。”
养老院里有一个玻璃温室,里面养着好些花朵,养老院的人说老人家最怕过冬天了,特别是十月、十一月这两月,温度降下来了,暖气又没来。
故此,特意准备一个温室,养些花草,不要让老人们因为落叶而感到悲伤。
红色、黄的、橙的、紫的,都是耀眼的色彩,看得人内心欢喜,唐彧扶着叶甜然朝里头走去,里面也有着一些老人家爱好的娱乐设施,比如麻将桌,象棋盘等等。
“不必了,我在这里挺好的,要是你们多带着孩子们来看看我,那我就更加高兴了,夏雪一个月才带他们来一次,那个荣柏还跟着,让我很不舒服。”
唐彧解释说:“孩子们上学了,平常都要上课的……荣柏也不容易,您就别总这么对他了。”
叶甜然强调说:“他把我们整个唐家都夺走了,他还不容易,你二哥担心的事儿,终究还是发生了,你啊,从前年轻,一心只是想着自己的事情,好好的一份产业,一个家,就这么拱手相让了,这回回来,可不能这样,要好好地跟他们掰明白,不为自己着想也该为孩子着想吧?啊?”
唐彧转移话题问道:“二哥呢?不是说两年前就放出来嘛,没来找您?”
叶甜然摆手说:“别提他,当他死了,还是我的小儿子孝顺,妈妈没有白养你,幸好当年我逼着你们两个睡一觉房,不然我哪里来的两个孙子啊。”
提到两个孙子,她总是这幅悻悻然的模样,仿若自己做了一件多了不得的事情。
墓地本身就冷清阴森,在这天寒地冻的日子里就更加寒意了。
一座座的墓碑如同多米诺骨牌耸立着,记录与总结着这里每一个往生者的人生,也是他们在这世界上存在过的铁证。
唐彧祭拜完了父母,又来到了韩焱的墓碑前,本想有着千言万语要与他说的,可是到了这里,却发现什么也说不出来。
他想无论他说什么大哥也是听不见的,但是,也许,无论他做什么,大哥都是知道的。
故此,满腹惆怅,终究也随着那劣质烟的烟雾散去了。
不知过了多久,低头瞧着地上有一双腿,他抬头又低下了。
荣柏把手中的花放下,坐在唐彧的身边说:“我一猜你就会来这里。”
“你怎么知道我今天会来这里?”
“明天是韩焱的忌日,打算明天跟我们一大群人碰头吗?”
唐彧低声道:“我大哥真是可怜。”
所以说人得活着,不然所有的一切都会毫无意义了。
会有人继承他的财产,继承他的女人,甚至还有他的孩子。
荣柏瞧着上面的照片说:“他才不会可怜呢,瞧瞧,你都从奶油小生变成硬汉了,他还是这幅样子,永远停在他风华正茂的时刻,多美的事儿啊。”
荣柏劝道:“小彧啊,这些话呢,不该我来对你说,但是呢,现在除了我,也没人跟你说这些话了,那你就当是你大哥借我的口告诉你吧!
人生在世,不如意者十之八九,可与人言者不过二三,有些事情,除了你自己想开,是没人能够开解你的。
我知道你大哥的死就是你心里的一根刺,让你对莫家的那个小姑娘,爱不能爱,恨不能恨的。
不在身边的时候,满腹相思,真正到了一块又觉得是两只刺猬拥抱,浑身都不自在。
但是你大哥已经不在了,他所希冀的就是他惦念的每个人都过得好,过得轻松与快乐。
你就是他最惦念的人了,他肯定不希望你为了他而弄成这幅样子,这事儿该翻篇了。
自损十分只为伤人五人的精神呢,在抗日时期还是可以用用的,这以身犯险炸碉堡这样的精神得用来爱国,而不是恨人。
再说,孩子都这么大了,不能总是想着自己的感受了,得为孩子的将来好好经营,是不是?”
荣柏想,要是自己二十七岁的时候,有人对他说类似的话,他会觉得很烦的。
你没有经历过别人的痛苦,凭什么让别人看开呢?
唐彧取出了一根烟给他,他从容接过道:“是跟你们领导学的吧?你不该紧紧是学他抽烟的样子,还要学他那种无论历经多少人生惨案,依旧可以从容潇洒的模样,成熟最为基本的表现就是再不将喜怒哀乐刻在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