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这天下午,公主便卸下满头朱钗,长发散在身后。
她一身素衣,亲自在宫门前,跪着请罪。
皇帝对自家长姐,可不像对陶明甫那般。
他刚一听说这事儿,立刻就叫万福带着轿子前来迎接公主。
“臣姊没脸来见皇上……”长公主坐着轿子来到皇帝殿外,她不肯进殿,径直在殿外跪下,脸伏于地,恳切请罪。
皇帝正在殿中画“狮喵戏鸟图”。
闻言,皇帝一惊,他侧脸,探着头偷偷看殿外跪着的长公主。
“她是长姐吗?”皇帝压低声音,神神秘秘地问万福。
万福哭笑不得,也压低声回道,“回禀皇上,如假包换的长公主!”
皇帝狐疑地皱了皱眉,放下手中的毛笔,一边用锦帕擦手,一边嘀咕,“长姐向来骄横跋扈……素衣散发,跪地请罪?不像她!”
皇帝嘀咕完,忽然眸子一凝,惊骇道,“该不会是被什么脏东西上身了吧?快去请国师来看看!别是什么邪祟作乱!”
万福:“……”
皇帝说完,见万福站着不动,不由怒道,“怎么还不去?”
万福小心翼翼说,“倘若……长公主是真的知错悔改,真心谢罪。皇上反倒怀疑她,岂不伤了长公主的心?她下次,恐怕更难认错了……”
皇帝一听,眉头紧蹙,“你说得……也有几分道理。”
皇帝起身,向窗户走去。
他把窗户推开一条缝,外头不知何时,竟已开始飘雪。
雪花洁白,纷纷扬扬从空中飘飘洒洒地落下。
长公主跪在殿外,散着长发。她头发保养的很好,乌黑发亮,发间不见几根银丝。唯有飘落的雪花,落在她发丝间,晶莹剔透。
她垂着头,散落的长发,半遮住她的脸……皇帝看不清她的表情。
长公主此时,虽然跪在冰冷坚硬的汉白玉地砖上。
她看着自己面前的地砖上,飘落的雪花。
天太冷,雪花没有融化,但她的心里却是火热……
她仍旧想着,从国师府回府的路上,发生的事……
马千乘被她的女官,硬拽上了车。
“你紧张什么?公主殿下是要带你回府,叫太医给你看看!”女官看马千乘又紧张又抗拒的样子,不由好笑道。
谁知,马千乘一听这话,立时更加抗拒。
她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不不不,我没事,我不去,不去叨扰了!今日公主能来国师府,能叫微臣向皇上交差,微臣感激不尽!感激不尽!微臣便是立时死,也甘心了!”
“呸!不许胡说!本宫不许,谁敢叫你死?!”
谁知长公主的马车,故意放慢了速度,在这边宽阔的街道上,后头这辆马车齐头并进。
公主掀开车窗帘子,冲这边说道。
女官也连忙掀开车窗帘子,冲马千乘一笑,“公主如此关心你,还不赶紧谢恩?!”
“谢公主大恩!但微臣惭愧!微臣实在不配!”马千乘紧张得脸都白了,“微臣小地方来的,又土又穷又寒酸……微臣算是什么东西?岂敢劳烦公主如此关切?微臣不配!”
马千乘说完,趁那女官不防备,突然拉开车门,纵身跳车!
马车正在行进,她跳车之时,竟半分犹豫都没有。
她落地太猛,不慎崴了脚。
“诶!你!”女官吓了一跳。
马千乘却冲着公主的车架磕了个头,一瘸一拐,爬起来就跑。
“停车!”女官喊道,“殿下放心,卑职去把他追回来!”
公主却眉目带笑,“不用了……”
“嗯?”女官一愣。
只见公主望着马千乘一瘸一拐离开的方向,眼目深邃,眸子里似乎藏着多年未曾展现过的柔情。
女官心中暗惊……公主玩玩也就罢了,该不会是动了真心了吧?
“你过来。”公主对女官招招手。
女官连忙从小马车上跳下来,跃上公主的车驾。
公主的车驾里有黄铜小炉,暖洋洋的,公主脸上的表情,却比这小暖炉看起来更有暖意。
“本宫多年没有遇见过这么有意思的人了,他一方面敢跟国师正面叫板,用自己的胸膛护着本宫。似乎比大多数人更勇武。”
“可另一方面,这京都许多怂人,尚且瞧不上‘尚公主’这等事。偏偏他是真心觉得,配不上本宫……”
“本宫觉得,国师乃是天神般的男人。而他,则是男人中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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