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地的里长族长都十分熟习。
只是城墙与角楼的损毁却是要紧的问题,郴州军固然是奇谋破城,重夺此镇,但与此同时,接下来如何重建守御荆阳便吃紧的很。
明珠终于见到了似乎并未添上太多新伤的予钧,只是夫妻二人也不过匆匆说了两三句话,予钧便赶去亲自监督西南角楼的紧急重建和临时防御陷阱。而明珠也听说了燕彻燕衡等人的伤势,虽然没有到被马革裹尸抬回荆川城,却也不是那么轻。澄月挂念燕衡,自然红了眼,明珠便带着侍女从人一齐赶往协助救治。
待得众人皆能稍稍松一口气,暂歇片刻,便已经是月上中天了。
在主将营帐之中,摇红烛影之下,明珠轻轻地解开了予钧的衣衫。
“唔。”
予钧不由咬着牙哼了一声,剑眉紧蹙,目光里有痛楚,却更有心虚:“明珠,我没事。”
“没事。”明珠冷着脸,“哪里没事!”
予钧左肩上的绷带内层竟已经叫伤口裂开的出血染得黑红。而左腰侧面,右手小臂,新伤都已皮肉外翻,至于肋下腿上的淤青红肿,那就实在已经不能算什么了。
铠甲卸下虽然不难,为他脱下内袍中衣,却不得不拿热水敷了伤口,叫干涸的血块微微化开,才在脱衣之时不至于连皮肉一起撕下。
予钧咬牙忍了忍,便强笑道:“这不是平安回来了么,都是小伤而已。”
明珠垂目不语,只低头将水盆里的帕子绞了,继续给他处理伤口。
端出去了三四盆血水之后,郴州军中的铁血左将军终于被包成了一只白粽子。
“明珠,这绷带是不是太多了?”予钧见明珠一直不说话,便又低声探问了一句。
明珠为他将袍子的腰带整理好,终于抬了头:“这绷带是我叫白翎拿药煮过的。你明日后日,说不得又要连番作战,盼着能叫你少疼些罢。”
予钧此时方觉得伤处似乎微微清凉,确实好受了些,心下一软,明珠总是这样的,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在他没留意的地方,惦记着他,心疼着他。予钧都不知道自己唇角绽开的笑意有多深,低头牵了明珠的手,轻轻地亲了亲:“你不生气了?”
明珠脸上微微发热,却也没有将手抽回来,只是望着予钧,抿了抿唇:“原是我不该与你着急。以后,我会习惯些。你有什么该做的事情,只管放手去便是了。”清亮的眸子里是对他的心疼,却更满了坚定与信任。
予钧神色愈发柔和,觉得心里满满的,似乎有什么清泉一样的欢喜要溢出来,他不是词锋不锐利的人,只是此刻在这烽烟连天的营帐中对着这样的明珠,他竟觉得说什么都似乎不足,张了张口两次,最终还是索性伸手将明珠揽进怀里,紧紧抱住。
明珠顺从地依着他,虽然心里还挂着他的伤,却也没有推开。
战火连绵,沙场无情,在荆川城上观战之时,她好像又回到踏入宫门去请旨的那一刻。
予钧的生与死,便如同当年青江之变那一夜的光与暗。
她便是再殚精竭虑,再拼尽全力,她能做的也极其有限,不过是等候着即将到来的山河倾覆,或是云开月明。
既然郴州战场是予钧所选择的前路,若这也是她一同不可回避的命运,那便迎风而上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