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你觉得这话,是对着堂内弟兄说的呢?难道你们不是应该将这话放出去,好叫外头的敌人不敢再算计咱们连云帮的人吗?”
“是,是是,属下失言了。”翁仲永连连点头。
明珠淡淡道:“谁若是觉得这话是向着他说的,就好好掂量自己的分量和能耐,担不担得起这个后果。另外,翁副堂主,你也该退下来了。”
翁仲永一惊:“帮主……”
明珠温言道:“舟山堂过去的内斗,有你袖手旁观、管辖不力的责任。但是舟山堂的格局叫你为难之处,我也明白。翁副堂主,你明年也将五十了,不必再继续走在这刀尖火烤的位置上左右为难。退下来吧,我会叫罗倚修单拿一笔银子过来送你养老。”
翁仲永有些发抖地抬起头,与明珠目光相对了片刻,终于欠身道:“多谢帮主。”
明珠意味深长地颔首,又环视众人:“人贵在自知。好好掂量吧。”起身离去,又看了一眼翁仲永,温言道:“您既然退下来,就不再是我的下属,我也按着年岁辈分叫您一声叔叔。翁叔叔,保重。”言罢,颔首欠身,轻轻一福,便带着白翎与寒天走了。
登上离开舟山堂的马车,明珠闭目调整内息,静了片刻,才望向同坐在车厢中的澄月:“燕衡的伤势如何了?”
澄月的眼睛已经微微红肿:“血已经止住了,臂骨也接好了,就是失血太多,喝了药又睡了。”又看了看明珠的衣衫,“小姐,您就这样去见长公子么?”
明珠点点头:“昨晚收到他的传书,他此行到泉州,明面上是护送韶华郡主来见南夷使者,台面下还说不定有什么旁的筹谋,他正面传书要见我总好过暗里交锋。”
澄月迟疑道:“可是您自己的伤势……这样连番奔波,如何使得?”
明珠再度闭了闭目,勉强调整自己散乱的内息,几番呼吸之间,肋下与肩上的伤口疼痛愈发剧烈。将手边银壶中温热的止痛汤药喝了几口,忍耐了半晌,方松了口气:“看今早的消息,祖母的状况还是不好。跟长公子见过之后,便预备回京吧。燕衡要是不能乘车,就移到奉山堂,跟柴堂主一起保护。”
澄月忍了忍泪意:“是。”
明珠睁开眼睛,用没有受伤的左手拍了拍澄月的手:“你莫担心,燕衡不会再出事的。”
“可是,”澄月哽咽道,“小姐,您警告的虽然严重,我还是怕他们会再动手,总是有人会心存侥幸的。”
明珠沉声道:“放心吧,倘若真的要将燕衡留下,我就釜底抽薪,带走连飞鸣为质。”
小半个时辰之后,这辆不算太起眼的马车几经辗转,终于来到了泉州城西的一座小酒家门前。周遭的街道行人很少,雨后的树木房屋透亮而洁净。
马车停稳之后,在酒家门前等候已久的墨音扶了明珠下车,低声道:“长公子已经到了,周围都安排好了。”
明珠颔首:“嗯,你们自己也都小心。叫韩萃看着寒天,别太逞强了,他的伤也不轻。”
墨音垂首应了,便向外去安排。明珠独自进了小酒家,唯一的雅间门前,身穿粗布便装的南隽正恭敬等候:“您来了。”
明珠笑了笑,予钧身边的人当真礼数周全,颔首致意,便再向内。这小酒家的雅间倒也干净,除了用餐的圆桌外还设了圈椅茶几,墙上也有两幅字画。而予钧正负手而立,在看其中一幅狂草,听见明珠步声,便转过身来,峻毅眉目之间笑意温和:“三小姐。”
明珠见他身穿青布长衫,头戴素冠,然而高华雅正的气度却丝毫无损。二人四目相对,一晃神间明珠竟觉得数日不见的予钧很有几分亲切,当即礼貌微笑:“长公子。”
予钧亲自伸手斟了一碗茶给明珠:“小店粗陋,没有什么好茶相待,三小姐请坐。”
明珠颔首:“长公子何必客气。”应声坐下的瞬间,肋下又是一痛,咬牙忍了忍,尽力不露出什么异样神色,笑道:“长公子此行公干如何?”
予钧目光闪动:“三小姐这是受了伤?”
明珠微讶,她所修习的内功是鸿溟派的秘传心法,吐纳极为稳定,虽然她因受伤而自觉丹田真气不调,但呼吸平稳一如平时,外人应当无从得知才是,予钧又是如何看出?但此事倒也不必相瞒。明珠展眉一笑:“些许外伤,不足挂齿。倒叫长公子见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