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灵州并非宋国臣属,不劳外人质疑!”
“是……是老夫失言,还请……小哥见谅……”老丁奎彻底丢下了自己的面皮。所谓江湖越老,胆子越小,他同样没能逃离这个藩篱,至少他难以舍弃眼下安宁的荥阳城。
让一个无涉怨仇的老人向自己道歉可不是罗开先的本愿,所以老丁奎说出‘见谅’二字之后,罗开先抱拳做了一揖,恭声道:“谢老丈体谅晚辈,不过言语纠葛,事关国事,却与私人无涉。”
老丁奎的脸色同样缓和了很多,抬手回了一礼,赞了一句,“……小哥好气度!”
不远处,七八个面目紧张的店伙和随从脚步无声地向后退了开去。
紧张的气氛终于缓和下来,罗开先开口说道:“先前晚辈所述皆无虚言,老丈若为宋国朝堂所急,即可传报贵国皇帝与近臣……老丈不必推辞,所谓事无不可对人言,卫某胸怀坦荡,何惧之有?且听晚辈说完,某家使团自绥州入境,刺史李继冲言及快马递报贵国朝堂,然卫某一行众人抵这荥阳城,仍未曾见贵方鸿胪寺官员前来接洽,莫非宋帝觉我灵州地少人寡,不屑一顾乎?”
“这……”无论老丁奎地位如何尊贵,距离决定国事的宋国朝堂仍然远得很,听了这段话之后,顿时陷入迟疑。
罗开先的目的也很简单,灵州与赵宋之间,表面上的实力差距太过悬殊,为了避免无谓的纠葛,选出一个中间人作为沟通渠道和缓冲是很有必要的,这种人物古今从不缺乏,汉时叫做‘说客’,在后世也有一个形象的词汇——国际掮客,这个时代则被叫做‘牙人’。
而且,很显然,寻觅不如巧遇。他之前曾经有所考察的商人努瓦克和贾仁也是备用人选,但若是涉及这种‘国事’,二人地位格局远远不够,眼前这位宋国开国伯老丁奎就强得太多,实是一个合适的人选。
主意打定,也不等老丁奎表态,罗开先继续道:“老丈无需顾虑太甚,仅需居中传话即可。之前卫某所言句句属实,且请老丈如实报知贵国朝堂,不知老丈意下如何?”
“居中传话?老夫明晓了……卫四郎你是属意老夫做居中牙人?”老丁奎终于明白了罗开先的意图。
罗开先点点头,“确与牙人仿佛,然不需老丈美言,仅需老丈不偏不倚,实言相告即可,老丈可有异议?”
老丁奎的心境彻底平和了下来,理了理嘴边凌乱的胡须,郑重说道:“若老夫亲赴朝堂,把适才四郎你所言全部告知我国陛下,何如?”
“晚辈曾说事无不可对人言,老丈无需隐瞒,尽可言之!”罗开先这话说得斩钉截铁般果断。
“好!”思量了一下,老丁奎豪气大发,喝了一声彩,断然道:“既然卫四郎你坦率直言,老夫便走这一遭……只是陛下与朝中大阁如何决断,并非老夫所能左右,如之奈何?”
罗开先表情一松,平静回道:“既与老丈无干,卫某亦非目盲之人,自不会归罪于老丈!至于贵国朝堂如何决断,无非受与不受,非卫某所能决判,尽可由之!”
老丁奎奇道:“若是朝中有人质疑,何如?”
罗开先的表情更是平静,坦然回道:“若有人质疑,不妨遣军来试,无非一战而已……只是刀兵出鞘容易收回难,老丈应是军伍中人,自知此等道理,质疑之人必受反噬之果!”
最后这话他说的轻松无比,但内容却一点不少,甚至带上了威胁的意思——他想得非常清楚,最坏不过被宋人调兵围攻,若说战争,他又怕得谁来?何况在这赵宋腹心之地,真若战起,怕的也该是对方。
火烧乌龟肚里疼正是适合眼下局面的一种战法,斩首之战更是罗开先所长,凭他手下精锐,虽然没有后世的热武器傍身,若真的放手而为,这赵宋京畿之地,必定会战火处处一片狼藉。
当然,那只是面对最坏的局面才能选择的做法——损人不利己的做法。
事赶事走到这个地步,罗开先心里明白得很,在这时代,限制他掌握这片土地的是时间与人才,而唯一能约束他的却只有后世带来的价值观,除此之外,再无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