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 夜半时分,白峰起来在大帐里外走动,察看了一圈儿,又到黑灵身边看了看他沉睡的模样,又到黑小白床前,他也睡着了。白峰伸手摸摸这张脸,“瘦了,臭小子,跟着爷爷没少吃苦啊。”
黑小白一动不动睡着。
“再这么下去不是个办法啊——寒冬漫长,山中日子苦难,就算我们挨过了寒冬,到了春雪融化河流解冻的时候,情势未必会好转,只怕山外那些人又要开始联合攻击了。我这一步走错,便是步步都赶不上啊——”
一边叹息,一边出门。
黑小白翻起身目送那身影走远。短短时间内,他的身影里添了沧桑衰老。
爷爷老了。
千斤重担都在肩头,不老不可能啊。
白峰出了门在河谷里慢慢走,信步走进老黑帐内,帐内点着一根草绳,草绳火光黯淡,像一束荧光在夜里闪烁。
灯下老黑独自坐着。
“你也没睡啊老黑?”
“大哥也没睡?”
两个人肩并肩坐到一起。
“把老云也喊来吧。老哥儿们很久没有一起坐坐了。”
白峰话刚出口,门口一个瘦巴巴的身影走了进来,老云笑呵呵:“真是心有灵犀啊,我也睡不着。”
山中夜色寂静,这山中飞禽走兽早就被老黑带人捕捉得所剩无几,深夜只能听到远处山头上饿极的野狼在嚎叫。
“屋漏偏遇连阴雨啊——深冬本就苦寒难度,我们缺衣少食,生活艰难,现在偏偏又来了一场大雪,难道是上天要绝了我们的生路吗?”
白峰抬头仰望夜空,喃喃感慨。
“确实让人愁啊,想我们起兵以来,前前后后和那摩罗兵打了无数次,逼得他们节节后退,这样的成绩,朝廷不会不知道,陛下他也不会猜不到这战功是我们所立。只是为什么他们迟迟不来招抚我们,好歹给我们一个名分,我们就可以吃到正规的军饷,就不用这么山贼一样困守这里。真不知道如今这朝中究竟是什么个情况?难道真是老天要看着我们身陷绝地而不肯垂怜。”老云慢慢道来。
老黑脖子一梗:“你就不要绕了,这不关老天爷的事,都是人力所为。有一天让我逮着尹左相那老儿,秦简这小儿,我亲手撕了他们!”
白峰抽出腰间长剑,一剑一剑砍着地面的石头,砍得火星飞溅,铮然有声,“把吴钩看了,栏杆拍遍,无人会,登临意——试问世间英豪,有几人能快意恩仇,笑到最后——”
“这谁的诗句呀?前头听着挺熟,后面却又陌生——”老云笑呵呵问。
白峰站了起来,沧桑的身影慢慢走出黑暗的大帐,“无人会,登临意——恨只恨,这人间,不平事,太多,太多……”
在自己的歌声中一步一步走远。
“大哥心里难过啊——”老云目送那身影,喃喃念叨。
“难道我们真的走到绝路了?”老黑瞪着眼睛。
“真要没到绝路,依大哥的性子,他会愁成这样?你没看他两鬓已经全白?”
“是啊,怎么这场雪落下来,他忽然就老了许多?”
深夜寂静,只有雪在簌簌地落着。
白雪无情,覆盖着人间的苦难。
黑小白是从梦中饿醒的。
醒来扭头看,身边大家还在沉睡。
他起身走出大帐,白雪遍野,一脚踩下去足有一尺来厚。
风雪却没有停止的迹象。
他年轻的脸上禁不住显出愁苦之色,仰头望望高远的天空,在看看这四面群山,抓一把雪塞进嘴里,嚼着满口冰凉,身上寒冷,转身进帐,却不回自己大帐,习惯性往白峰所在的主帐走去。
门口护卫早已熟识,也不阻拦,放他随意进出。
几个月来他已经养成了每天早晨到这里看看的习惯,不说话,只是远远地望一眼,这心里就踏实了。
今天他没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
爷爷的铺位空着。
人呢?
心里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出门问护卫,护卫摇头:“没见白帅出来呀——”
黑小白再次进门,满大帐寻找,确实不见那熟悉的身影。
出门看,门外除了自己刚才踏出的足迹,全是白雪,不见别人脚印。
“白帅消失了?”众人被惊动,大家纷纷爬起来,一时间整队人马都惊动了。
白峰确实消失了,同时消失的还有一百亲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