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灯火沉沉,灯下两个老人对坐。
杯盏斜斜倾倒在桌,酒液横流在地。
白峰还在喝,斜斜地端起酒盅对着老云示意,然后自己仰脖子往嘴里灌去。
老云赶忙放下杯盏,去夺白峰手中酒盅,“老爷,你不能再饮了——酒多伤身——”
“也伤心是不是?”
白峰翘起一个指头歪歪指着老云,忽然咧嘴嗨嗨地笑,“老云啊,老伙计,你不要拦,你让我喝,让我喝就是——一醉解千愁啊,还是醉了好——”
那手却颤抖得十分厉害,举起的酒盅怎么也送不到唇边,好不容易凑上去,对着鼻孔就灌。
“老爷——”
老云重重喊一声,一把夺过酒盅就往自己嘴里丢去,一线酒液齐刷刷飞进老云喉咙。
他一边喝一边哈哈大笑,笑得泪水直流,那样子也舒展而放浪,完全不是白天那个拘谨的老云了,他喝完了手一抖,那酒盅斜斜砸在了白峰肚子上。
白峰斜眼瞅着,忽然不笑了,板着脸坐起来,指着老云:“你个老伙计,还是那厉害啊,这些年人是老了,功夫竟然一点都没搁下——这些年伴着我这糟老头子过日子,真是可惜你了。”
说着抓起老云酒盅又倒满了,挣扎着又往自己嘴里送。
却还是送到了鼻孔外。
老云眼疾手快,又一次夺走了酒盅。
白峰笑着来夺,两个人笑呵呵在地上打滚,酒水乱洒,饭粒站了满脸,完全就是两个孩童在放肆地玩耍。
酒线又一次飞入老云口中。
一坛酒很快见了底。
白峰倒不出酒,忽然举起坛子对着地面狠狠一丢,顿时碎了一地。
他就趴倒在那陶瓷片上,指着老云喊拿酒去,他还要喝。
老云摇摇晃晃站起来,迈出两步,终究因为喝得太多,一个跟头栽倒,跟白峰绊成一堆儿。
“老家伙,你真的非得那么做?”
老云嘴里喷着酒气问。
白峰也喷着酒气,舌头似乎陡然打了一圈儿,颤巍巍回答:“做,就这么做!
有什么可顾忌的?救人要紧!”
老云爬起来要说什么,却对着屋顶打了个大大的酒嗝,打完了两眼翻白,似乎再也记不清自己刚才要说什么?想了想,问白峰:“我刚才要说什么来着?”
白峰也是两眼翻白,费力地想了想,神色忽然悲哀起来,口中慢悠悠唱出一句:“狡兔尽,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我知道你老伙计的心思,古来历史都是这样上演,我们也不能例外,要在夹缝里求得生存,是何其难上加难,只是老云你知道吗,我就是不服,想我们当年,为了东凉江山,可真是抛头颅洒热血,一辈子都贡献在疆场上,为什么就不能有个安稳的余生?为什么那些一份血汗不出的朝臣却日子过得舒舒服服?还满世界搬弄是非,陷害忠良?难道,我真的要眼睁睁坐等祸从天降,被满门灭掉??”
这一番话说得层次明晰有理有据却哪里还有半分醉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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