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望见了被岁月尘封的少年。巨大的骨翼森白如初,黑色的碎发粘连着血块和灰尘,对方和人类一般无二的清俊面孔安详得恍若沉眠,而少年的怀里,紧紧拥着一枚头颅。
杜穆凯……
他和万千卵体被砌入了最高峰的深处,作为曾经返祖的战败者,他能被保留一副全尸已然是幸运至极。至少,云成渝只动了泽尔的尸骨,而杜穆凯战败后唯一的执着,也得到他的默许被保留下来。
一枚头颅……云成渝摩挲着后背的棺木,平静地注视着两千年不见的“同伴”。
像先前的那些卵体一样,杜穆凯的身躯在见光的那刻就呈现出大片大片的灰白。少年的外表竟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老了下去,苍白的皮肤变得蜡黄,巨大的骨翼化作灰白,一点点落下灰色的尘埃……
他蜷缩在山体之中,就像是回归了母亲的怀抱一样安详如初。而现在,他是真的回归了,化作万千粉尘回归大地自然,带着他的传说和执着一起,终结了属于他的时代。
异能波动不断荡开,杜穆凯的身形就像是水中的倒影,从动荡到模糊,从模糊到支离破碎。云默有些怔愣地看着平地起卷的狂风,看着这个熟悉而又陌生的男孩消失在自己的眼前,一时间……百感交集。
王者,终归尘土;时代,依然落幕……
但她似乎忘了,在战场上发呆走神,是一个致命的错误。
“轰——”
一击机甲重拳突兀地袭向她站立的山头,云默下意识地张开精神力猛地挡住何方人士的袭击,可转头的片刻,她猛地对上了这架专属尤金妮娅的机甲。
似曾相识的精神力波动,熟悉的力度和强势的感知……这样的精神力!这样的精神力!
“你……”驾驶舱内的尤金妮娅身形一顿,她眼睛瞪得大大的,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忽然升起。
然而,前方的女丧尸回过头来,棕发棕眼,气势冷厉。但……不是云默……
不是云默?
不,不对……是云默?
“站住!”尤金妮娅突然暴喝道,可眼前的丧尸却三两下钻入了战乱处,再也不见。
汹涌的尸皇从后头袭来,尤金妮娅被迫转移了阵地,不再顾念之前的一瞥。同一时刻,云成渝背着棺木纹丝不动地站在废墟里,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的战争。
腥浓的血味传遍了每一个角落,他轻嗅着血的味道,眼睛慢慢变得猩红。但他没有动作,更没有跨出现在的领域一步,仿佛被杀死的不是他的下属,被撕裂的不是他的猎物。
时光在他的身上停滞,说不清过了多少个千年,也说不清遇到过多少场战争。他一直充当着旁观者的形象,丧尸的死活与他无关,人类的存亡也无需理会。他唯一关注的只有手中的棺木,以及曾经身为人类时,仅存的记忆。
时间过去太久了……他都快忘记了关沁音的模样,但,他还记得,还在执着,这是无论变成什么种族都无法改变的事情。
执念太深,一念成魔。
百年、千年、几千年……以后还会有万年,这样“活下去”还有什么意义?
“不周山”崩塌了,杜穆凯的尸骨也化作了尘埃,而记忆中叱咤一时的尸皇泽尔也成了一抔黄土。
人类死亡又新生,丧尸死亡又新生……唯独他自己,沉寂地走过一个又一个百年,所有的兴衰荣辱,都与他再没有任何关系。
岁月的洪流带走了所有,他得到了至高无上的力量和漫长的寿数,却成为了真正的孤家寡人。所以说,这样的存在有什么意思?
或许像杜穆凯那样……死亡会是个不错的尝试。
云成渝的视线扫过血腥满地的战场,作为返祖千年的旱魃,覆灭一个世界也不过是几个呼吸间的事情。战争、和平、人类、丧尸……日复一日的重演历史,他觉得腻味了。
找不到存在于世间的理由,不如带着这个支离破碎的世界一起去死。
只怕丧尸群打破头也想不到,来“不周山”寻求翻盘的帮助,却引来了杀身之祸。而这祸端,动手的还是自己的祖宗。
旱魃的威压刹那间铺天盖地,当威压摄下的第一时间,战场上的丧尸都不可遏制地爆发出一声哀鸣。它们匍匐在地上,卑微地挣扎着身体,却依然挣脱不了这个束缚。
它们努力想爬起来远离这片区域,却发现自己做的一切都是无用功。
人类的机甲吱嘎作响,尤金妮娅大口大口地在驾驶舱喘息着,可那等窒息的感觉依然如影随形。返祖旱魃的威势,从来不是区区人类能够抵挡的存在,当这种威压爆发,就是低阶体对高阶体必要的膜拜。
“不周山”被笼罩在威压之下,而这一层力量正一分分加重,竟是想要将所有东西都压成肉酱!
死亡的阴影袭上每个人心头,他们努力抬起眼缝看向站在废墟中的男子,可视线模糊一片,连头脑都觉得晕眩。紧接着,几个体质较弱的异能者开始大口吐血,连带着被压碎的脏器碎片一起,从七窍中流出,竟是死得彻底。
云成渝对此并无想法,对于现在的他而言,什么都没有意义。
突兀地,一只苍白的手在他毫无防备的那刻从身后袭来,一把勒住他的脖颈将他狠狠甩了出去。一头棕发棕眼的女尸顶着支离破碎的身体站在原地,浑身的气势猛地暴涨,就像是嗑药了一般顶住了旱魃的压力,给下首的人类争取了一丝喘息的机会。
空前绝后的精神力屏障在原地撑起天穹,云默的躯壳根本承受不起自身的力量,几乎以肉眼可见的趋势在肢解。
“云成渝!成了丧尸你就忘记你以前是个人了对吧!”
“云成渝?”旱魃喃喃自语道,“我忘了……这是我的名字……”(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