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官员的话语越来越为严厉,又听到公审等字眼,外面那些百姓顿时觉得解气不少,眼中的张灵运和另外的刑司官员在他们的眼中也显得刚正和可爱起来。
眼睛的余光之中,扫到这些百姓的反应,那名刑司官员便微微松了口气,心想自己来年的民意考的一些分数总算是保住了。
张灵运在竭尽全力的出演着一名清正无私的云秦官员时,却没有人收集那些掉落在地上的白观音石粉袋。
在这么多人已经亲眼目睹的情况下,这些粉袋已经失去了作为证物的价值。
所有人都不知道,大德祥在这里地位最高的,并不是大掌柜陈妃蓉,而是东家林夕。
没有人注意到,在陈妃蓉已经心中计算好的一击之下,她那扯下的半幅官袍一抖之下,有数个粉袋震飞出去,有数个便落到了石磨后方的隐蔽处。
在方才群情汹涌,外面的人都涌进来的时候,也没有人注意到,大德祥的一名普通青袄侍从,已经悄然从这个工坊中,那个备件库的窟窿中走了出去。
……
一名车夫坐在水磨坊大道旁的一辆马车上。
这辆马车是张灵运的马车,在许多富商包铜包铁的马车之中,并不显眼。
这些马车原本比那些步行围观的人更早到来,但此刻人群都涌在水磨坊门口附近,这些马车却是反而落在了人群之后,却是分散在了人群之中。
这名车夫是一名军士出身,穿着户司杂役的衣衫,身姿却依旧坐得笔直。
此时他不知道水磨坊内里发生了什么,只是想着这么多马车,这么乱的挤在一堆,等会要离开时,可是也要一片混乱,调整许久。
突然之间,他心里咯噔一声,背后有些凉意。
他眼瞳微微一缩,下意识的抓住了手边的长刀,但就在他转头的瞬间,他只觉得侧颈大动脉上被一股大力均匀的撞了一下。
对方是个高手。
他的脑海之中只是刚刚冰寒的闪过这个念头,还未来得及思考一名可以在不惊动周围任何人的情况下,潜近并将自己击晕的高手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来对付自己这样一名车夫,他的眼前就黑了下来,失去了知觉,晕厥了过去。
……
大德祥水磨坊中的搜查自然不可能继续下去,张灵运和刑司官员押着冯征明从分开的人群中走出水磨坊。
许多百姓朝着冯征明经过的地方吐着口水表示他们的唾弃和愤慨。
对于之前表现得慷慨激昂,对冯征明极其严苛的张灵运,这些百姓却是产生了尊敬和爱戴之情。
在他们看来,不维护坏官员的,自然便是清正的好官。
就在此时,所有的人陡然听到数声马嘶。
数辆马车的马不知因什么缘故有些受惊了,混乱起来,带着马车就往前冲出。
张灵运的马车上,昏厥着,却是依旧好好的坐着的车夫因为马车的移动而骤然惊醒,猛的一抬头。
他周围前侧数辆马车被车上的车夫马上控制住了,然而因为他刚刚惊醒,身体摇晃之间,还没有弄明白发生什么事情,他身下这辆马车便往前冲了过去。
在此刻所有望向这几辆马车的人的眼中,张灵运这辆马车上的这个车夫,是在打瞌睡,睡着了,所以才没有及时反应过来。
就在一片惊呼声中,这辆马车的车轮处却是正好撞上了一块大石,这车轮一侧的车轴在这一撞之下,断裂开来,整辆马车猛的一颠,轰的一声,猛的往车轮脱落的这一侧倾倒了下来。
车头上的车夫无法控制,惊声从车头上跳了下来。
马惊,车轴断裂,一个车轮掉落,车厢震动倾倒,这对于马车而言,本身是极正常的事情,即便是普通的车夫,在有备用车轴的情况下,也可以很快的修好。而且此刻又没有伤到人,本来只是小事。然而就在这车厢倾倒,轰然巨震之间,车帘晃动,许多人却都是清晰的看到,一大蓬极白极细腻的粉末,从车厢内向一阵白色浓雾般飘洒了出来。
张灵运的身体顿时彻底的僵住,他看上去刚毅正直的脸孔,也不可控制的抽搐了起来。
“这是谁的马车?”
“这…是观音白石粉?!”
“这不就是那户司张大人的马车么?”
一阵阵的声音响了起来。
骤然,场中又陡然安静了下来,绝大多数人的目光,都聚集到了张灵运的身上。
那都是一道道发现了些真相,以及被欺骗而更加愤怒的目光。
“这可真是天破啊…”
一声淡淡的,充满冷讽的声音,响了起来。
“还以为真是什么清正的好官…原来根本就是幕后主使…更加的黑心…居然连侍卫守着的车厢里面,都备着观音白石粉。这种虚伪无耻,连老天都看不过去了。”
这声音响起,绝大多数人顿时又都反应过来一般,也纷纷愤怒的出声:“天破,正是天破!”
天破,在云秦,就是说那些原本没有什么线索,破不出来的案子,却是因为一些突然的意外,莫名奇妙的露出了马脚和证据,让人一下发现了谁是真正的案犯。
然而张灵运十分清楚,他的马车之中是绝对没有观音白石粉的,而且车马,怎么可能凑巧就在这个时候受惊,又会凑巧在这个时候就这样一撞,就撞断了车轴?
这个淡淡的,充满冷讽却彻底引导了此时周围民众言论的声音,让他瞬间就感觉到了不对,他身体冷僵的马上转头,但是此时周围无数人喝骂,哪里还辨得清楚这声音是从何处发出?
“你…!”
他的脸孔彻底的铁青,霍然对着陈妃蓉。
陈妃蓉却是皱着眉头,鄙夷道:“大人好心计,好演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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