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人交给侍卫,让他们发落。然后洗脱自己的罪名。”
她深吸了口气,反握了下她的手,明显是敷衍道:“行,我会考虑清楚的,我先走了。”说完迅速地消失在黑暗中,陈因无奈地蹙紧眉头,看着她离开的方向,心中生出不好的预感。
她果然没有将人交出来,又不知现下藏身在何处,是否安全。陈因担忧了一整夜,始终放心不下。天亮时又来到昨晚她出没的长廊拐角处,审视了一下周围的建筑布局,发现这里似乎和一个地方很近……
她最终没有走进去,而是将准备好的药材和食盒放在一个外人看来不起眼但里面的人能一眼看见的角落里。转身悄悄走了。
李攸烨连续昏迷了三天,高烧加上伤病的摧残,使得她整个人消瘦了一圈。两只眼窝深深地凹陷下去,就好像刚从地狱里爬出来的鬼魂似的。然而,连她自己都清楚,这次能从鬼门关外捡回一条命,已是不幸中的万幸。
陈因进来的时候,看到她正扎挣着想要起身,忙放下手中的东西,走到床边,一只手托过她的后背把她扶起来,另一只手扯过旁边的棉被垫到她身后。
“慢着点,当心扯到伤口。”
李攸烨任由她把自己弄到棉被上,口干舌燥得咽了咽唾沫,浑身一点力也使不出。
“先喝点水,慢点喝,别呛着。”她实在是渴极,嘴唇乍一接触到水面,就大口大口地吞咽起来。喝完总算舒服了些,又被扶到被上躺着,身前被子被拎着覆到胸口。
“饿了吗?我让人炖了鸡汤,待会就送过来了。”
正温言说着,敲门声响起。
“姑娘,您要的东西都已经做好了,快趁热吃吧。”
“多谢大娘,麻烦您再把药煎来吧。”
“好的。”
李攸烨眼睛微微睁开一条缝隙,看到她从外面提进来一个食盒,把它放在近床的圆桌上,打开食盒,从里面端出一个白瓷汤盅,取开盖子,用大汤匙搅了一搅,试尝了一下,随后又取出一个小碗来,将搅匀的鸡汤盛到碗里。端到床前,一边用小勺搅着吹凉,一边对李攸烨说:“做饭的厨子都是阮将军从外面请来的,不会有问题,你放心喝吧。”
见她闭着眼睛没有反应,好在也没有拒绝,陈因坐上床沿,开始一勺一勺地喂给她喝。起初只有勺子到了嘴边她才被动得张一下嘴,到后来,陈因的手刚一探过来,她就主动地调整角度开始接勺了,看起来是真的饿极了。一碗鸡汤不久见了底,陈因给她擦了擦嘴角,问:“还要喝吗?”李攸烨依然没有回应,她又去舀了一碗,依然喂给她喝。直到第二碗快要见底的时候,她才象征性地移开了嘴巴,不肯再喝了。
陈因把碗放下,给她擦干净嘴角,解开她的内衣检查了下她肩膀伤势,还好,没有挣开或者崩坏。再抬起头来时猛地看到李攸烨睁得圆圆的眼睛,正又恼又愤地瞪着她,楞了一下,迅速得把她的衣服合上,自己脸颊也悄悄的红到了后耳根。由于她的伤口处在肩以下,胸口以上靠近锁骨的那个位置,她包扎伤口的时候不得不选择一种最为稳妥的方式,竖着缠一圈,从左腋下过,斜着缠一圈,从右胳膊底下穿过,胸口自然是不能保留衣物的,所以她的上半身约有一半裸着。刚才她检查伤口的时候,倒是没想这么多,如今见李攸烨恼了,自己好像也有了不小罪过,“那个……我去看下药有没有煎好……”
回头捧了药进来,发现那人居然靠在被子上睡着了。她无奈地松了口气,俯身把胳膊从她的颈后穿过,悄悄把底下的被子撤走,放她在床上躺平,盖好被子。而后坐在床沿上,摸了摸她的脸,身体很累,而心里却很满足。
一连几日,李攸烨都是醒了又睡,睡了又醒,难得有机会召见部下。阮冲等人在床前行了礼,见她垂足坐在床上,脸色虽然憔悴,但精神尚好,都暗自松了一口气。
“刺客查到了吗?”
“回皇上,臣无能,城内城外都搜遍了,仍是没有刺客的下落。”
“你有没有想过她其实并没有离开郡守府?”
“这……”
“那日她刺了朕一剑,自己也受伤了,必不会走远。你且率人在府内好好排查一遍,任何可能藏人的旮旯角落都不要放过,无论死活,都要把人给朕带来。”
陈因在外面听得一阵紧张,又听她道:“另外,朕受伤的消息估计现在已经传到京城,你现在马上带着朕的亲笔书信,到京城去,交到丞相和单将军手中,叫他们稳定朝局,待朕回京。”
“是!”
待阮冲走后,她提着食盒进了房间,忧思之间忽听李攸烨道:“怎么今日的药汤有两份?”她低头一看,可不是么,准备给穆云的汤药因为意外撞见阮冲进了房间而忘记了去送,此时正一起挤在逼仄的盒子里。她一时踟蹰不知该怎么回答,就听到一叠欢快的脚步声从门外跑了进来。
“爹爹,你醒了!”
栖梧像个小兔子似的兴奋地扑到床沿上,两只眼睛圆圆得注视着李攸烨,一脸兴奋的模样。
多日未见女儿,李攸烨心里想念的紧。想要把她抱上来,一伸手却牵扯到肩上的伤口,疼得嘶了一声,陈因连忙放下食盒走过去,把栖梧到床头上,拉了一把椅子,让她坐在椅子上,面对着李攸烨,温和地说:“乖乖坐在这儿,和爹爹一起吃饭,不能乱动哦。”
她很听话得点点头,竟也不吵着要坐到李攸烨怀里去,这让李攸烨在心里庆幸的同时,也有点纳闷,什么时候这么听话了?
“栖梧想爹爹了吗?”
“想了,可是爹爹一直在睡懒觉,都不起来和栖梧玩。”
李攸烨刮了下她的鼻子,“爹爹待会和你玩好不好!”
“好!”
“爹爹你知道吗?姨姨给我摘小猴子了。”
“是么。”
陈因端了一碗鸡蛋羹过来,就坐在这对父女对面,先挖了一勺填到栖梧嘴里,问:“好吃吗?”栖梧一边嚼一边点头一边又忍不住和爹爹说话,她又挖了一勺很自然地送到李攸烨嘴边,“呐,张嘴。”
李攸烨先是纠结了两三秒,最后犹犹豫豫地含了一口在嘴里。她倒不是嫌弃和女儿吃同一碗饭,用同一把勺,只是这种毫无差别的待遇很是让她不舒服了一会儿,本来么,被喂也就被喂吧,有必要连说话都用同样的方式跟语气吗?你是指定孩子在旁边我不好反抗是吧!
李攸烨还真就没有反抗起来,因为她发现即使自己有幸“逃过一劫”,旁边的小屁孩子也会不依不饶地向“裁判”投诉,“到爹爹了,到爹爹了!”
好吧,第一次有种她不是亲生娃的感觉。